会议室的门开了。
常委们一个个走了出来,脸色各异。
组织部长和宣传部长低着头,脚步匆匆,好像生怕被叫住。
高育良走在最后。
他经过刘星宇身边时,脚步停了一下,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然后,也走了。
李达康没动,他站在刘星宇身后,像一尊铁塔。
“刘星宇同志,你留下。”
沙瑞金的声音从主位上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李达康看了刘星宇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会议室的门,被秘书小金轻轻关上。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沙瑞金和刘星宇两个人。
还有那份摊在桌上的,刺眼的报告。
沙瑞金没有坐着。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来车往。
许久。
“星宇同志。”
他开口了,声音很轻。
“你今天,是不是太过分了?”
刘星宇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
“你知道陈叔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沙瑞金转过身,看着他。
那张一向威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沙瑞金,是个孤儿。”
“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在我最难的时候,是陈叔,把他一个月的津贴,掰了一半给我。”
“是他告诉我,要对党忠诚,要为人民服务。”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这辈子,没有私心。”
“他反映问题,是看不惯,是心里急!”
“他只是想让汉东好!”
沙瑞金说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打完了所有的感情牌。
刘星宇动了。
他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一杯热水。
双手递到沙瑞金面前。
“沙书记,我知道。”
“我比谁都尊重陈老这样的革命前辈。”
沙瑞金接过水杯,手在微微发抖。
刘星宇看着他,话锋陡然一转。
“但是,沙书记。”
“如果当年,因为项东明案破产的第一纺织厂里,那八百七十二名下岗工人中,有您的亲人呢?”
沙瑞金端着水杯的手,僵住了。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如果那个被惯犯张涛捅成终身残疾的服务员,是您的孩子呢?”
刘星宇的声音很平静。
却像一把锥子,扎在沙瑞金的心上。
“您还会觉得,陈老的‘公心’,可以抵消这一切吗?”
“砰!”
水杯被重重地放在桌上,热水溅了出来。
“刘星宇!”
沙瑞金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我……”
“您先别生气。”
刘星宇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稳。
他指了指门外。
“沙书记,您真的以为,今天在会上,高育良副书记那番话,是为您好吗?”
沙瑞金愣住了。
“‘养老院省委’。”
刘星宇念出这四个字。
“这顶帽子,他今天给您递过来了。”
“您如果接了,如果今天不在这里把规矩立起来。”
“那明天,全汉东的干部都会知道,省委大院的沙书记,要听干部养老院的陈老。”
“他高育良,会帮您把这顶帽子,戴得严严实实,让全天下的人都看见!”
这番话,像一道闪电。
瞬间劈开了沙瑞金那被情感和怒火包裹的思绪。
他猛地想起了高育良当时那“恰到好处”的忧虑表情。
那是拱火!
那是捧杀!
沙瑞金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刘星宇继续说道。
“陈老是一辆好车,马力足,想为汉东这片土地跑得更快。”
“但是,沙书记,任何车都需要刹车片。”
“程序,就是这片刹车片。”
“没有它,车开得越快,离车毁人亡就越近。”
刘星宇上前一步,直视着沙瑞金。
“到时候,摔碎的不仅是陈老这一生的英名。”
“还有您这位,亲自给他一路开绿灯的驾驶员!”
沙瑞金看着刘星宇的眼睛。
他发现,刘星宇的声音有一种奇怪的力量。
清晰、有力,不容置疑。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刻刀一样,刻进了自己的脑子里,让他无法反驳。
他不是在挑战自己。
他是在救自己!
沙瑞金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他无力地向后退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你……”
沙瑞金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你打算怎么办?”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总不能让我,不接陈叔叔的电话吧?”
刘星宇没有回答。
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打开了那个一直放在脚边的牛皮纸公文包。
他从里面,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文件不厚,崭新,墨迹仿佛还带着温度。
刘星宇将文件,轻轻地,放在了沙瑞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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