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妈被“吓”走的当天下午,偏院里安静得异样,连惯常在附近走动的粗使婆子都绕道而行,仿佛这里真沾染了不祥。春桃又惊又怕,却也按照林映棠的吩咐,对外只哭哭啼啼地说小姐又魇着了,胡话连篇。
林映棠却并未真正“病”着。她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女诫》,眼神却未落在字上,而是在飞速运转。
装神弄鬼争取到的时间不会太多。柳氏不是轻易被唬住的人,一旦她反应过来,或者派人查探,甚至强行请来道士“驱邪”,自己的处境会更被动。必须在柳氏下一步动作之前,做点什么,将“冲喜”这桩事的风险,彻底搅黄,或者至少,让柳氏投鼠忌器,不敢轻易推动。
突破口在哪里?
她细细复盘周妈妈的话。“李家急切”、“夫人好不容易争取”、“老爷那边夫人自会去说”……关键点在于:第一,李家为何急切?真那么信冲喜?第二,父亲林丞相的态度至关重要。
关于李家,她所知甚少。但“兵部员外郎”这个官职,正六品,在京城不算显赫,但属于实权部门。林丞相是文官之首,从一品。两家门第差距不小。李家攀附之心明显,但如此急切地接受一个“病弱”甚至可能“带晦气”的冲喜儿媳,除非……那位李公子的病情,已到了药石罔效、死马当活马医的地步。
如果是这样,那李家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或许能让柳氏自食其果。
至于父亲林丞相处……林映棠眸光微冷。记忆中,这位父亲古板严肃,看重官声颜面胜过父女亲情。他会同意这桩明显不妥的冲喜婚事吗?未必全然同意,但若柳氏巧舌如簧,将此事包装成“为女冲喜解厄”、“结一门对父亲仕途有益的亲事”,父亲权衡之下,很可能顺水推舟。
不能让他顺水推舟。
必须让父亲意识到,这桩婚事不仅无益,反而可能带来麻烦,损害他的官声和相府颜面。如何做到?她现在连父亲的面都见不到。
等等……未必需要直接见面。
她需要一个人,一个能在父亲面前说上话、且对柳氏未必全然忠心的人,将“大小姐中邪,恐冲喜招祸”以及“李家公子病重垂危,强娶冲喜恐惹非议”这两个信息,以一种“客观”、“担忧”的方式,递到父亲面前。
府里,有这样的人吗?
林映棠闭上眼,开始在记忆中搜寻。父亲身边……长随、幕僚、管家……大多是柳氏安排或打点过的。但有一个位置比较特殊——外院负责采买和一些杂务的赵管事。此人油滑,惯会看人下菜碟,在原主记忆里,对她们这院也是多有克扣。但他有个特点:贪财,且消息灵通。最重要的是,他直接向府里的大管家汇报,而大管家……偶尔能见到父亲。
此人可用,但需巧用,且必须保证消息能通过他,传到该听的人耳中,又不能让他察觉是自己在背后操纵。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渐渐成型。风险不小,但值得一试。
“春桃,”她轻声唤道。
“小姐?”春桃立刻从外间进来。
“我们还有多少钱?”
春桃从床褥下摸出那小包散碎银子:“还有差不多二两。”
“拿出一两,想办法,不着痕迹地换成更散的铜钱。”林映棠吩咐,“然后,你这几天,多去大厨房附近转转,找机会跟赵管事的婆娘,或者他手下的小厮搭搭话,不用特意说什么,就抱怨抱怨咱们院里炭火不足,小姐病着畏寒,月例银子不够抓药,日子难过。”
春桃不解:“小姐,赵管事最是势利,跟他婆娘抱怨有什么用?只会被笑话。”
“就是要让他们笑话,让他们觉得我们山穷水尽,只会抱怨。”林映棠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但抱怨的时候,要‘不小心’漏两句嘴。比如,‘听说那李家公子病得都下不来床了,冲喜要是有用,太医早治好了’,或者,‘小姐这邪气也不知道怎么来的,万一过给李家,咱们相府岂不是要落埋怨?’记住,要说得像随口嘀咕,充满担忧,又带着点无知妇人嚼舌根的调调。”
春桃似懂非懂,但见小姐眼神笃定,便用力点头:“奴婢记住了。”
“另外,”林映棠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这是之前剩下的,“找机会,塞给大厨房负责烧火或者倒泔水的小丫头,不用多,就几文,让她们闲暇时,把‘大小姐落水后总说胡话,看见黑影,怕是不干净’、‘冲喜要是冲不好,怕两家都晦气’这类话,在厨房那种人多口杂的地方,当奇闻轶事说一说。传得越广越好,但源头不能查到我们。”
春桃眼睛一亮,这次她有点明白了:“小姐是要让这些话传出去?”
“对,但必须是‘自然’地传出去。”林映棠强调,“尤其是要传到那些有点身份、又爱打听事的仆妇耳朵里,比如各房姨娘身边的,或者老夫人(如果府里有的话)院里的。”
流言是最好的武器,尤其是半真半假、关乎“晦气”和“是非”的流言。当“大小姐中邪”和“李家公子病危,冲喜风险大”这两件事在府里下层仆役中悄悄流传时,自然会有人为了邀功或别的目的,传到更高层耳朵里。柳氏可以压下明面的反对,却很难堵住所有人的嘴。当这种疑虑和议论形成一种隐隐的“氛围”时,父亲林丞相那种重视官声和家族体面的人,就不得不掂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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