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思间,只见夏仁已经放下手中的东西,双手轻轻握住老奶奶的手,轻声说道:“奶奶,我是夏仁,刚刚给您打过电话的。”
“夏仁?”
老奶奶浑浊的眼睛微微颤动,像是努力在记忆深处搜寻这个名字:“哦哦,是你啊,我知道。”
只是,这话里明显就带着不确定。
夏仁并未点破,只是将老人枯瘦的手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她的手上虽然布满皱纹,却没有丝毫粗糙的触感。
仿佛那双手从未劳作过,只是静静承载着岁月的轻抚。
奶奶也确实从未真正意义上地劳作过,她的一生都被家人小心庇护着,小时候有家人,长大了有丈夫。
虽不能说大富大贵,却也从未为生计烦忧过一天。她的世界始终被温柔包裹,像一件被精心收藏的瓷器,完整而洁净。
一直到,丈夫离世的那一刻,温润的瓷器裂开一道细纹。她第一次在清晨醒来时,面对空荡的房间不知所措,粥凉了没人提醒,药苦了没人递糖。
子女忙碌,电话成了唯一的温度,可那头总夹着车水马龙的喧嚣。她开始数着日历等周末,像年轻时等一封信那样焦灼。
直到某个雨夜,水管突然爆裂,她握着电话听筒,听着忙音,第一次觉得这屋子安静得可怕。那是她这辈子少有的流泪,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的记忆就开始逐渐模糊。
或许是因为受到了刺激,亦或是不想再接触这个真实的,却又冰冷的世界。
因为她逐渐发现,只有忘了,才能不疼。那些遗忘如一层薄纱,轻轻覆住往事的棱角,让她不必再直面无人应答的清晨、空荡的餐桌和孤独的房间。
她开始活在一段段被裁剪的记忆里,丈夫还在晾衣服,儿女正要下班回家,电话铃声响起时,她不再害怕没人接。
夏仁听着老人的心声,就仿佛,在窥探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幸福记忆。
说起来,也是老爷子把她保护得太好了,让她连面对生活琐碎的勇气都被温柔地剥夺了。可这保护,终究随着老爷子的离去轰然倒塌。
其实,对于治好老人的病,夏仁根本没有难度,但是这一刻,夏仁忽然有些犹豫。
这样,真的好吗?
记忆的伤痕被抹去,她或许会重新面对那个空荡的屋子,再次经历失去的痛苦。可若保留这些遗忘,她又将永远困在虚幻的温暖里,与真实世界彻底割裂。
夏仁沉默着,她轻轻拉着奶奶来到沙发上,看着老人的双眼,低声问道:“奶奶,你想记起这一切吗?”
奶奶有些迟疑,又有些疑惑,她不太明白夏仁的意思。
“你先想一想,我帮你修一下家里的东西。”
夏仁没有回答,起身帮老人接好坏掉的水管,换上灯泡,修好松动的门把手……
看着夏仁的动作,不知何时,奶奶脸上浮现出久违的安心神情。
她为什么喜欢看夏仁的直播,自然不是因为夏仁的颜值,仅仅只是因为夏仁修东西时的专注模样,像极了当年丈夫修理家电时的样子。
那种沉静可靠的气息,让她在破碎的日常里重新触摸到一丝安定。她喜欢的其实不是直播,而是透过屏幕,看到那个曾经撑起整个家的身影。
直至夏仁修完最后一件家具,夕阳正斜斜地照进屋内,光影斑驳地洒在老旧的地板上,奶奶忽然轻声说:“以前有他在,我什么都不需要操心,自从他走了以后,这屋子就一天比一天冷清,压得我喘不过气。”
奶奶端来茶水递给夏仁,眼神里泛着光。
“谢谢。”
奶奶脸上挂着笑意:“要谢的人是我,你要是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找谁。”
至于让老人在网上找维修人员,这不太现实,老人既不会用智能手机,也不知如何操作。
她这个年纪,周围的朋友越来越少,即便有联系的人,也不好麻烦他们跑这么远来帮忙修东西。
所以,大多数的老人家里东西坏了,也就坏了。
至于儿女,他们已经帮不上什么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麻烦他们,这就是他们表达爱最后的方式。夏仁垂首轻抿一口茶,温热的茶汤滑过喉间,却驱不散心底那股翻涌的酸涩。
劝奶奶的儿女关心家人吗?
夏仁不会这么做,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生活的重压让他们自顾不暇。就如同往昔的自己,那个为生活奔波、奋力挣扎的青年,又怎会有余力去顾及远方的冷暖。
直到看到夏仁重新坐下,奶奶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夏老师,你能治好我吗?”
这话,其实她一直想问,但是即便是她自己都觉得幼稚。
她虽然老了,却不是傻了,自然知道,夏仁不是医生,而且,就算是医生也治不好这个病。
“奶奶,你有100块钱吗?”
“有,怎么了?”
奶奶没有多想,伸手探入衣袋,摸出一个小布袋,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一张被摩挲得柔软的百元纸币,递到夏仁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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