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切地翻动着文件袋，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差点把里面的纸张散落出来。那两张崭新的诊断书，特别是上面“重度躁郁症”、“被害妄想”、“攻击倾向”等加粗的词汇，在清晨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和“危险性”。
赵胖子看着那诊断书，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之前只是猜测，现在看到白纸黑字的“重度躁郁症”和“攻击倾向”，再联想到101门板上那深深的刻痕和插着的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哪里是个好欺负的病秧子？这分明就是个移动的炸弹！还是合法持证的！
警官仔细看了看诊断书，特别是李博文医生的签名和日期（正是昨天下午！），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情绪激动、泪流满面、拿着“精神病证明”自证“清白”和“危险”的女孩，心中的天平已经完全倾斜。101室的指控，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充满了恶意构陷的嫌疑。谁会相信一个刚被确诊重度躁郁症、需要避免刺激的病人，会主动去挑衅楼下长期制造噪音的恶邻，还搞出那么一出堪比恐怖片的戏码？逻辑上根本不通！更大的可能是，101室那两人自己闹腾过头，或者招惹了什么别的麻烦，又或者纯粹是亏心事做多了产生幻觉，反过来诬陷这个看起来最好欺负的、有“前科”的楼上邻居！
“好了，苏小姐，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警官合上文件袋，递还给顾绮梦，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诊断书你收好。我们会再去核实101室那边的情况。你安心在家休养，按时服药，尽量避免情绪激动。如果楼下再有噪音严重扰民的情况，及时向物业反映，或者直接报警。” 他特意看了一眼旁边脸色发白的赵胖子，“物业也要切实负起责任来！邻里纠纷要及时调解处理，不能一味和稀泥！”
赵胖子被看得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警官您放心！我们一定加强管理！一定加强管理！苏小姐，您别激动，快回去休息！快回去！” 他恨不得立刻把门关上，离这个拿着“精神病核武器”的女孩远点。
顾绮梦接过文件袋，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抱着唯一的护身符。她抽噎着，眼泪还在流，但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怯生生地点点头：“谢……谢谢警察同志……谢谢……”
她慢慢关上了门。在门缝即将合拢的最后一瞬，她泪眼婆娑的脸上，那双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睛深处，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嘲弄和掌控感，快如闪电般掠过，瞬间又被浓重的委屈和无助覆盖。
“砰。” 门彻底关上。
门外，警察和赵胖子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后怕和棘手。
“赵经理，这位苏小姐的情况，你们物业要重点关注，也要跟其他住户做好沟通，避免不必要的刺激。”警官严肃地叮嘱，“101那边，我们会再详细调查。他们报假警或者诬陷他人的责任，也会追究！”
“明白！明白！一定配合！一定配合！”赵胖子擦着额头的冷汗，连连保证。他现在只想赶紧离403远点。
门内。
顾绮梦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脸上的泪水瞬间止住，如同被无形的开关关闭。她缓缓地、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抬手用手背随意地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动作干脆利落，与刚才的崩溃判若两人。
她走到客厅中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恰好照亮她半边身子。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个透明的文件袋，指尖在“重度躁郁症”那几个字上轻轻摩挲着，如同抚摸一件趁手的兵器。
嘴角，那抹冰冷而愉悦的弧度，再次无声地绽放。如同在深渊之壁上悄然蔓延的冰花。
“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她低声自语，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丝玩味，“‘证件’的威力，配合一点恰到好处的‘表演’，足以颠倒黑白，让施暴者变成完美的受害者。”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楼下101室那扇被刻下屈辱印记的门，看到赵胖子仓惶离去的背影，看到202室那扇紧闭的、仿佛有粘腻视线透出的房门，看到303室那扇随时可能冲出熊孩子的门。
“101的‘音乐鉴赏课’结束了。接下来……”她的视线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脚下地板的方向，仿佛穿透了楼板，落在了202室的位置，眼底的冰焰无声地跳跃了一下，带着一丝期待。
“该轮到‘王老师’的‘视觉艺术课’了。”
她走到茶几旁，拿起那把昨夜立下“战功”的美工刀。拇指轻轻一推，“咔嗒”一声，锋利的刀片弹出，在晨光中反射着冰冷刺目的光芒。
她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仪式感，轻轻舔过冰冷的刀锋。一丝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血线在她苍白的唇瓣上晕开。
“雪橇，”她轻声唤道，目光依旧盯着刀锋，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骨髓生寒的温柔和疯狂，“你说，偷看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对吗？”
雪橇抬起头，温顺地“嗷呜”了一声，焦糖色的眼睛里，倒映着主人舔舐刀锋的、如同献祭般的妖异身影。
地狱的大门，才刚刚开启。而手持“精神病”通行证的顾绮梦，已然优雅地步入了舞台中央，准备导演下一幕更加“精彩”的剧目。云栖苑的“天堂”假象，正在她冰冷的目光下，寸寸龟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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