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她恨他对自己太狠,恨不得将骨血都榨干了奉献给这个世间。
他们的孩子,岐山,三界……
他有太多太多操心的地方了。
可对她而言,他首先是她携手千年的夫君,是那个会在深夜为她掖好被角的男人,
是那个纵容她在人后耍小性子,还会笑着捏她鼻尖的神主;
是将一切风雨都牢牢挡在外头,只为让她安然浅笑的爱人……
“阿颜,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吻过女子脸上的泪痕,语气喃喃。
万般疼惜,千般怜爱。
她看着眼前这个爱了千年的男人,眉眼依旧,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与当年在桃花树下初遇时一般无二。
她张口,喉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罢了罢了,
他的性子,昭颜啊,你不是第一次见就知道了吗?
就是一个这种傻瓜啊,你爱的不就是这份傻吗?
她终究是抬起手,轻轻抚上他唇畔的伤口。指尖触到那抹殷红时,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相爱的人,一个宁愿燃烧自己照亮世间,一个只想护住掌中这点微光。
这其中的对错,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
昭颜觉得谢承不考虑她,
其实不然,谢承考虑的最多的,就是她。
尔玉其实是第二个知道谢承身体状况的人。
谢无迟那时身体还未大好。
那一日,谢承特意将尔玉唤至书房。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尔玉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这位执掌神域千年、从来只有他人相求的谢神主,第一次对一个小辈说出“求”字,惊得尔玉连忙躬身:“不敢不敢,您请说。”
谢承提起妻子,他英挺的眉眼自然而然地染上几分柔色,连声音都放轻了。
“日后……多去昭颜那陪陪她可好?她总说与你说话很投缘。”
…………
谢承向来雷厉风行,而残酷的现实也容不得他们像画本子里那般犹豫不决。
前一日才定下的事,谢承只用了一日,便欣然决定赴死。
没有轰轰烈烈的生离死别,没有缠绵悱恻的诀别誓言。
大抵,就是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整个神域日渐稀薄的灵气忽而一震,如同枯木逢春,万物复苏。
有人将灵力归于天地。
那灵气不再是从前那般若有似无的缥缈,而是变得充沛而温润,如一双无形的手,抚平了这片天地千疮百孔的伤痕。
这一夜,是整个神域的不眠夜。
七十二神山,无数个大宗小派,彻夜燃着灯火。
没有人看见那道身影如何化作点点星辉,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那位统御神域千年的一代枭雄,
自此,魂归天地,与这方他守护了一生的天地融为一体。
岐山古钟长鸣九响,声声悲恸,群山回应。
白衣素缟如雪,顷刻间覆盖了整座神山。
翌日,朝阳依旧升起,只是这世间再无谢承。
神域少主谢无迟,在一片肃穆中,无可争议地继承了父亲的重担,成为神域岐山第二十八任神主。
新旧更迭,上下心悦诚服,无人质疑。
尔玉安静地跟在昭颜身侧,看着那个前日还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的少年,今日头戴冕旒,身着玄端祭服,一步一步踏过九十九阶云梯。
两侧是垂首恭立的神官与弟子。
山呼海啸之声震天动地。
日光为他周身镀上金边,他挺拔的背影与记忆中谢承的身影隐隐重叠。
如出一辙的威严庄重,如同山岳,不可撼动。
尔玉才对这个已然成为岐山主的男人,有了真切的实感。
前神主身陨,本就不适合大张旗鼓搞大礼,且谢无迟不喜繁琐复杂。
在谢无迟的授意下,继任大典一切从简。
过了一遍必要的流程便宣告结束。
没有盛宴,没有庆典,唯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肃穆与哀思。
他略作休息,环顾四周却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便抬眼望向身旁的神侍问道:“尔玉姑娘呢?”
侍从恭敬垂首:“回神主,尔玉姑娘随夫人回遣云峰了。”
谢无迟微微颔首,脚下生风,径直往遣云峰而去。
遣云宫内,两位女子正在庭中吃茶。
尔玉本就是个明媚开朗的性子,此刻正绘声绘色地讲着游历时的趣事,几言几语便将昭颜逗得眉开眼笑,暂时冲散了笼罩在眉宇间的哀愁。
二人和乐融融的模样,让推门而入的谢无迟连日来压在心头的阴霾都散去了几分。
昭颜一眼便注意到了进来的儿子,她招了招手,笑容温婉:“阿迟,近前些来。”
她牵起尔玉的手,又拉过谢无迟的手,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流转,语气中带着感慨:
“我怕是要食言了……看不到你们成婚的那一日了。”
这突如其来之语,让两位年轻人一时怔住,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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