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雪停了。
屋内炭火早已燃尽,只余下几点猩红的火星,在灰白的炭灰里苟延残喘。
二月红坐在床沿,指尖轻轻搭在陈皮的手腕上。
那条深红色的绸带已经被解开,随意地扔在地板上。
陈皮的手腕上留着一圈淤青,在那原本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二月红从怀里掏出一盒翠绿色的药膏,挑了一点在指腹,细细地涂抹在那圈伤痕上。
药膏带着一股清凉的薄荷味,但他涂抹的动作很慢,指尖每一次转动,都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迷恋。
床上的睫毛颤了颤。
二月红的手指停住,屏住呼吸,那双凤眸紧紧盯着陈皮的脸,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在赌。
赌那碗加了料的安神汤,赌昨晚那场......能不能彻底碾碎那个总想着逃离的灵魂。
陈皮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昨日的惊恐,也没有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黑白分明的瞳仁里倒映着二月红的脸,干净得像是死水,又像是一张等待被涂抹的白纸。
二月红的心脏猛地提起,又重重落下。
“师父。”
陈皮开口了,声音嘶哑,带着刚睡醒的软糯。
他没有躲闪,没有尖叫,甚至主动把脸颊在二月红的掌心里蹭了蹭,像一只能依附主人体温生存的猫。
“疼。”
他举起手腕,把那圈伤痕展示给二月红看,语气里满是委屈。
好似忘记了,怎么造成的这伤痕。
二月红只觉得喉咙发紧,一股巨大的狂喜夹杂着酸涩瞬间冲上鼻腔。
他赌成功了。
他终于,把这个人完完整整地留下来了。
“师父给你呼呼。”
二月红低下头,在那伤口上轻轻吹气,温热的气息拂过冰凉的皮肤。
他抬起眼,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以后乖乖听话,就不疼了。”
陈皮乖顺地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笑:“我都听师父的。”
接下来的日子,红府静得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二月红不再出门,也不许任何人进卧房。
一日三餐都由他亲自端进去,甚至连陈皮洗脸擦身这种琐事,他都不假他人之手。
他享受着这种甚至可以说是“禁锢”带来的安全感。
陈皮变得很安静。
他不再问现在是哪一年,不再问那个消失的鸟是怎么回事,更不再提其他人。
他整日穿着二月红给他准备的厚实棉袍,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的落雪发呆。
二月红给他唱戏,他就托着腮听,听到精彩处还会轻轻拍手,那双眼睛弯成月牙,里面盛满了对二月红的崇拜。
完美。
太完美了。
完美得让二月红有时候半夜醒来,都要伸手探一探身边人的鼻息,确定这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二爷。”
门外突然传来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二月红正在给陈皮削苹果,手里的刀一顿,长长的果皮不断,垂落在半空。
他脸上的柔情瞬间收敛,转头看向门口时,眼神冷得像冰。
“什么事?”
“张大佛爷和八爷来了,在厅里候着呢。”管家压低了声音。
“说是这快过年了,有些九门的公务要跟您商量,还有,他们想见见陈皮少爷。”
听到那几个字,原本正低头玩着自己手指的陈皮,动作微微一滞。
虽然只是极其细微的停顿,却没逃过二月红的眼睛。
二月红心中警铃大作,一股暴戾的情绪瞬间翻涌。
这里是幻境,这里的人都是假的,但张启山和齐铁嘴是真的。
他们在这个世界里的投影,依然带着那种令人厌恶的“清醒”和“责任”。
他们想来带走陈皮。
想把他的陈皮带回那个充满危险、充满算计、还会死人的真实世界。
做梦。
“不见。”
二月红回过头,继续削着手里的苹果,刀锋切入果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告诉佛爷,陈皮身子骨还没好利索,受不得风,更见不得客。九门的事,等过了年再说。至于现在……”
他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银签插起一块,递到陈皮嘴边。
“谁若是敢踏进这个院子半步,就别怪我二月红不念旧情,翻脸不认人。”
“是,二爷。”
门外的管家明显哆嗦了一下,脚步声匆匆远去。
二月红看着陈皮咬住那块苹果,腮帮子鼓鼓地动着,眼神有些放空。
“怎么?陈皮,你想见他们吗?”二月红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试探。
陈皮咽下苹果,茫然地抬起头,眼神清澈见底:“不想。他们是谁?我不认识。”
二月红笑了。
他伸出手,指腹用力地擦过陈皮的唇角,擦去那并不存在的汁水,直到那片皮肤泛起暧昧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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