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压力如同冬末春初湿冷的雾气,无声无息地渗透进靠山屯的每一个角落。公社的“防疫检查”过后,屯里的气氛明显更加压抑。人们说话声都低了八度,眼神里除了惯有的疲惫,更多了几分警惕和不安。连孩子们似乎都感受到了大人们的紧张,不再像往常那样在废墟间奔跑嬉闹。
调查组的工作似乎陷入了一片泥沼之中,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赵科长心急如焚,但他并没有被眼前的困境所吓倒。他深知要想突破这个僵局,就必须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于是,赵科长决定亲自出马,去拜访那些一直对调查组避而不见或者态度暧昧的相关干部和知情人员。然而,让他感到失望的是,这些人不是以各种借口推脱见面,就是在谈话时顾左右而言他,满嘴都是些毫无营养的官腔套话。
不仅如此,当调查组想要调取万丰农业在本地银行账户往来以及种子经营许可等重要资料时,同样遭遇了重重阻碍。对方给出的理由五花八门:有的说需要经过上级部门的层层审批;还有的说这属于企业的商业机密,不能随便对外透露……总之,就是不肯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面对这样的情况,赵科长不禁心生疑惑:难道真的存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为什么所有的线索都会在这里断掉呢?那张看不见的网究竟是谁织成的?它又为何要如此严密地封锁一切与万丰农业有关的信息呢?
更为让人感到心神不宁的是,这个原本平静祥和的小村落周边竟然逐渐浮现出了一群行踪诡异且身份不明的陌生人!他们时而会扮作骑着破旧单车四处游荡的拾荒者模样,并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只是前来收购废品杂物而已,但实际上其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朝着村民们居住的庭院内偷瞄张望;时而又摇身一变成为身负画板与画笔等工具道具的所谓艺术生形象,美其名曰专程到此地寻找创作灵感源泉以便开展写生活动,然而真正吸引这些人注意力的并非那些充满生机活力的绿色田野以及宁静古朴的乡村风光景色,反倒是那片被烧焦变黑犹如废墟般凄惨荒凉的土地或者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坍塌倒下的残垣断壁显得格外引人注目;除此之外,偶尔还能看到一个肩挑扁担叫卖货物的小贩身影穿梭于村庄之间,可他所售卖的商品数量不仅寥寥无几而且种类也十分单一普通,奇怪的是这位仁兄似乎对尽快将手中存货脱手并不怎么上心,反而喜欢长时间逗留在村子里面不肯离去,时不时找个机会就凑到年长的老人家或是天真无邪的孩童身旁闲聊几句家常闲话,然后再不动声色地旁敲侧击打听一下关于本地区发生过的事情以及当年农作物种植收获情况等等相关信息资料。
“这是盯梢的!摸底的!”二愣子气得牙痒痒,几次想带人把这些“闲人”轰走,都被赵科长制止了。
“现在不能硬来,容易授人以柄。”赵科长脸色凝重,“他们就是在试探,在制造紧张空气,想让我们自乱阵脚,或者忍不住先动手,他们就有理由采取强制措施了。”
铁柱明白这个道理,但看着乡亲们日益惶惑的眼神,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他知道,这种精神上的消耗和折磨,有时候比明刀明枪更可怕。对手正在用这种“合法”的、缓慢的方式,瓦解靠山屯的抵抗意志。
这天,林穗从外头回来,脸色很不好看。她悄悄把铁柱拉到一边,低声道:“柱哥,我今儿去镇上换针线,听粮行胡掌柜悄悄说,公社那边有人放话,说咱们靠山屯‘问题严重’,可能要重新划分土地,搞‘集中经营’试点。还暗示,要是咱们再不配合,明年开春的种子、化肥供应,还有可能来的救济粮,都没咱们的份了……”
铁柱的心猛地一沉。这一招太毒了!直接掐住了春耕的命脉!没有种子化肥,地怎么种?没有救济粮,青黄不接的时候怎么熬?
“胡掌柜还说,”林穗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颤抖,“镇上有人在传,说省里那个郑专家……可能待不久了,农科院那边好像也有压力……”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郑怀远是靠山屯眼下最重要的外部支持和技术依靠,如果他被迫离开……
果然,晚饭后,郑怀远找到铁柱和赵科长,他的神色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坚定:“院里来了电话,有个紧急的学术会议要我回去参加……时间可能不短。”
他没有明说,但铁柱和赵科长都听出了弦外之音。这是调虎离山,也是施加压力的另一种方式。
“郑专家,您……”铁柱喉咙发干。
郑怀远摆摆手,用力握住铁柱的手:“铁柱同志,赵科长,你们放心。该反映的情况,该提交的报告,我都会做好。这里的情况,我回去也会继续关注。种子保护项目的前期资料和数据,小刘会留下来协助你们。记住,你们做的事,是对的!一定要坚持住!”
郑专家的暂时离开,让靠山屯头顶本就稀薄的阳光,又黯淡了几分。那张无声的网,似乎收得更紧了,不仅困住了他们的手脚,也开始遮蔽他们的天空。
夜里,铁柱独自站在院子里,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没有星星。春风依旧带着寒意,吹过他粗布衣衫,却吹不散心头的憋闷。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压力,仿佛整个靠山屯的重量,都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上。
对手没有强攻,没有喧嚣,只是用一张精心编织的、看似绵软实则坚韧的网,慢慢缠绕上来,让他们窒息。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比面对明火执仗的敌人,更让人感到绝望。
然而,当他转身,看到屋里透出的、为了省油而极其微弱的灯光下,林穗正就着那点亮光,仔细地缝补着向阳的衣服,动作平稳而专注;听到隔壁传来王麻子低低的、安抚孙子的哼唱声;想到二愣子他们即使沮丧,依然按时轮班巡夜……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网可以暂时困住他们,但只要心中的那口气没散,只要守护的信念没垮,他们就还没有输。铁柱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必须想办法,撕开这张网,哪怕只撕开一道小小的口子,让光和空气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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