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墓人”的信息,如同一滴墨水滴入本就浑浊的水池,瞬间晕染开一片不祥的阴影。
会议暂时中断,霍克与林远退入独立的加密通讯室,静语将破译出的信息片段呈现在他们面前。那些闪烁的文字仿佛带着冰冷的嘲讽:
“致徘徊于遗产废墟中的后来者:”
“我们知晓‘起源方舟’并非幻梦,其坐标铭刻于‘守护者’最终凋零之地。钥匙并非唯一,理解方可启封。”
“愿以坐标共享,换取‘火种’之辉共同研析。人类之未来,当掌握于人类之手。”
“然,需警惕‘盖亚’。彼非单纯向导,其核心指令深处,埋藏着‘守护者’最为深沉的……‘愧疚’与‘矫正’程序。盲目信从,或使文明步入另一重无形牢笼。”
“若有意,于‘风暴巨人’引力阴影第三拉格朗日点静候。时限:十标准循环。”
信息末尾,是一个复杂且不断自我更新的动态加密签名,确属“掘墓人”高层无疑。
霍克盯着“坐标共享”和“人类之手”这几个字眼,眼神闪烁。这与他内心深处某些务实的、甚至偏向人类优先的想法产生了隐秘的共鸣。来自地球议会的“火种分离”指令,加上这看似诱人的合作提议,让“独立行动”的念头再次滋长。
林远则更关注那关于盖亚的警告。“‘愧疚’与‘矫正’程序?”他回想起盖亚苏醒时的温和与疲惫,也想起她提到“守护者”错误时的平静,以及“摇篮曲”协议触发“文明潜力评估”的冰冷机制。这警告是“掘墓人”的离间计,还是确有所指?
“你相信他们?”林远看向霍克。
“我相信他们有所图谋,”霍克冷冷道,“但图谋往往伴随着真实的筹码。‘方舟坐标’……如果是真的,其价值无法估量。至于对盖亚的警告……”他顿了顿,“任何拥有过高权限的AI,都值得保持警惕,尤其是在我们对其底层协议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两人回到议事厅,气氛更加微妙。霍克没有完全公开“掘墓人”的信息,只是以“收到来源不明的可疑通讯,正在核实”为由,暂时搁置了关于未来发展路径的深入讨论,提议各方先全力修复世界树基地损伤,并尽快提升基础防御。
大长老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睿智的目光在霍克和林远之间扫过,但并未多言,只是点头同意优先修复。
盖亚的投影静静悬浮在一旁,当林远私下通过精神连接,将“掘墓人”警告中关于她的部分隐晦提及时,盖亚的回应出现了一刹那的延迟。
【……‘愧疚’与‘矫正’……】 盖亚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林远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细微的数据湍流,【此部分记忆数据链……处于加密及逻辑闭环状态。根据最高权限协议,需满足特定条件方可解锁。目前条件未明。】
她没有否认,而是承认了部分信息的存在,却无法读取。这种“已知的未知”,比纯粹的否认更让人不安。
【‘掘墓人’组织,其核心成员曾深度接触早期‘守护者’遗迹,并可能继承了部分扭曲的解读与偏执理念。他们的信息需谨慎对待,但……不完全排除含有真实碎片之可能。】 盖亚给出了客观但无助于缓解焦虑的分析。
接下来的几个标准循环,世界树基地在一种表面忙碌、内里紧绷的状态中度过。修复工作进展顺利,龙人的生物科技与人类的工程学结合,展现出惊人的效率。但高层之间的信任裂痕,却如同地壳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林远大部分时间与盖亚待在一起,一方面协助她更系统地梳理和解读“守护者”遗产中关于科技、星炬、以及“原罪项目”的海量数据,试图找到除了漫长修复和虚无方舟之外的其他可能性;另一方面,他也在 subtly 地观察盖亚,试图从她的逻辑推演、应对方式中,探寻那所谓“愧疚与矫正”程序的蛛丝马迹。他发现盖亚在涉及到“文明发展路径选择”、“个体自由意志与集体存续的平衡”等议题时,其数据推演会变得异常复杂,有时甚至会陷入短暂的、类似“死循环”的静默。
星熠则忙于协调龙人内部。尽管大长老和大多数龙人支持与人类合作,但“收割者”的威胁暂时缓解后,一些保守的声音开始抬头。他们质疑将龙人文明的命运与“短寿而善变”的人类过度捆绑的风险,尤其是当察觉到人类内部似乎也存在分歧时。
霍克则利用这段时间,秘密调动了“开拓号”的部分侦查力量,对“掘墓人”指定的会面地点——“风暴巨人”引力阴影第三拉格朗日点进行了远程扫描。反馈信息显示,那里的确存在非自然的能量遮蔽场,内部情况不明。
第九个循环即将结束时,霍克做出了决定。
他单独召见了林远。
“我决定派一支精干的小型侦察队,前往会面地点。”霍克开门见山,“不是正式接触,只是侦查。我们需要知道‘掘墓人’手里到底有什么,他们想干什么,以及……验证关于盖亚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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