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素夕在助理的搀扶下,缓缓走到休息区坐下,闭目养神。
片场一片寂静,大部分人其实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沈砚和大潘对视一眼,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入戏了呗。
沈砚真是一脸震惊,这才多长时间,任素夕就能入戏到这种程度?她真是学导演的?不是学表演的?
难道她真是天才?
反正在此之前,沈砚是不太相信什么表演天才的,毕竟周公子平时都要私下练习,模仿代入各种情绪呢,哪来那么多天才?
天赋沈砚倒是信,毕竟他也有点表演天赋在身上。
可任素夕的表现,算是打了沈砚的脸,这种入戏速度,演什么演不好?
当然,这也是沈砚一厢情愿罢了,任素夕入戏也是有条件的,角色行为和弧光符合逻辑,能打动她,她才能入戏。
最典型的反面例子就是《荒原》,任素夕完全找不到人物逻辑,演得一塌糊涂……
当然,也和胡广生和马嘉旗这条线更像话剧有关。
两人加上大潘的剧情基本发生在一个小空间内,有绑架,有搞笑,有小人物的无奈和尊严,还有爱情,这不就是一个小型的舞台剧吗?
话剧出身的任素夕演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就在沈砚胡思乱想的时候,任素夕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依旧疲惫,但多了几分清明。
众人连忙围上去,饶小志尤为担心,想要送任素夕去医院,任素夕直接就拒绝了,还提了一个要求,“饶导,我没事了。刚才那条情绪是连贯的,趁热打铁,直接拍下一场吧,休息久了,感觉就断了。”
饶小志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又看向沈砚和大潘。
大潘倒是爽快,拍了拍胸脯,“我没问题,饶导!”
沈砚深吸一口气,迎着饶小志询问的目光,只能点头,“我也准备好了,饶导。”
同时沈砚也有点不服气,平时总是他碾压别人,今天被别人碾压了,肯定要找回场子,任素夕演得好,沈砚觉得他也不差!
他要让所有人看到,不仅仅是体验派才能演好戏,方法派同样能爆发出震撼人心的力量。
下一场戏,其实也比较适合沈砚发挥,正是胡广生情绪崩溃的重头戏。
狭小的客厅里,气氛压抑。
大潘终于确认了袋子里抢来的全是模型机,他哭丧着脸,“眼镜儿……全是假的……我们白忙活了……”
沈砚呆呆地看着那堆塑料模型,之前被马嘉旗言语践踏的羞辱,逃跑时的狼狈,此刻全都化作了被现实愚弄的滔天愤怒。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全世界围观嘲笑的小丑。
突然,沈砚猛地一把抓起桌上的头盔,狠狠地扣在自己头上,仿佛要将那张写满屈辱的脸彻底藏起来。动作粗暴,还带着一种自毁般的决绝。
“老子要去弄死那个龟儿子!”
沈砚低吼一声,一把抄起桌上的土枪,就要往门外冲。
“眼镜儿,你冷静点!”
大潘根吓得赶紧抱住沈砚。
就在这时,房间里那台电视机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屏幕上,一个本地新闻点评节目正在播放,主持人的语气充满了戏谑。
“……不得不说,这两位憨贼的抢劫行为,堪称本年度最具喜剧效果的犯罪未遂案例。抢了一背包手机模型,是想开个玩具店吗?现在网络上已经有人把监控视频做成了鬼畜,点击量超高,网友纷纷表示‘蠢哭了’‘这是对劫匪行业的侮辱’……”
电视画面甚至切到了网友制作的鬼畜视频,将胡广生和李海根抢劫时同手同脚,差点撞门的狼狈画面反复播放,配上了滑稽的音乐和“憨皮劫匪”的字幕……
“啊!”
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嚎叫,从头盔下猛地爆发出来!
沈砚彻底崩溃了。
他再次试图冲向门口,这次大潘干脆直接把沈砚按倒在地,怕他真去电视台和那个脑残主持人同归于尽。
沈砚就是像是一头发狂的公牛,起初用了很大的劲儿,想要甩开大潘,可是渐渐地,沈砚身上的力量越来越小,然后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瘫倒在地……
“啊!”
沈砚又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嚎叫,声音透过头盔变得沉闷而扭曲,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屈辱和绝望……
因为戴着头盔,大部分人都看不到沈砚的表情,但他们都能看到沈砚的动作。
沈砚的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个身体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他用脑袋不断撞击着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那不是求死,而是一种无处发泄,对自己无能的愤恨和对世界不公的控诉……
“他们……他们可以抓我……可以打我……可以枪毙我!老子认了!”
突然,沈砚嘶吼着,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执拗,“但是……他们不能侮辱我!不能!”
这句台词,沈砚处理得极具层次。前半句是咆哮,是宣泄;后半句则是带上了一种孩子般的委屈和固执,他坚守了好多年,最后一道可怜的底线和尊严,瞬间崩塌。
被现实踩得粉碎,还被放在电视上供人嘲笑……
大潘又扑了上来,按住沈砚,沈砚则是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地上疯狂地扭动、挣扎,双腿胡乱地蹬踹,拳头一遍遍地捶打着地面。
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沈砚沉闷的嚎叫和粗重的喘息,以及他的身体和地面碰撞的闷响音……
坐在轮椅上的任素夕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她眼神里的嘲讽和尖锐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悯的表情。
任素夕从沈砚的崩溃中,看到了另一种属于底层无名之辈的绝望,她能感同身受,因为她也很绝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在这个时候,更让任素夕绝望的事情发生了。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任素夕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失禁了……
而沈砚也停止了嚎叫,怔怔地看向任素夕。
任素夕脸上的同情、倨傲、凶狠、挑衅通通不见了,此时只剩下了绝望,她哀求地看着大潘和沈砚,喃喃道,“你们走吧,快走,不要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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