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的盛况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波澜迅速扩散至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接下来的几日,无论是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都沉浸在这巨大变革所带来的余震之中。
两仪殿内,灯火常常燃至深夜。
李世民展现出了与他战场上雷霆万钧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勤政与审慎。他深知,夺取天下靠的是兵锋之利,而治理天下,则需要人心的归附与制度的完善。一份份诏书从这里发出,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驱动帝国这架庞大的机器。
首要之事,便是论功行赏,稳定核心。
房玄龄拜中书令,杜如晦为兵部尚书,长孙无忌为吏部尚书……一众秦王府旧臣纷纷进入帝国的权力中枢,他们不仅是李世民的臣子,更是他构建贞观朝班底最信任的基石。擢升的诏书上,墨迹酣畅淋漓,宣告着一个全新权力格局的形成。
与此同时,对前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旧部的处置,则显得格外微妙而谨慎。李世民采纳了房玄龄等人“宽仁安抚,量才录用”的建议,对于其中素有才名、且未深度参与核心争斗者,如王珪、魏征等人,非但没有追究,反而予以召见,温言抚慰,并准备酌情授予官职。这份气度,让许多原本心怀忐忑的官员稍稍安心,也初步展现了新皇欲弥合内部分裂、汇聚天下英才的胸襟。
然而,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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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酒肆按照叶峥的新规重新开业。每日三坛“忘忧”的限量,以及需要特制木牌才能预定的规矩,非但没有让生意冷清,反而因其独特的稀缺性和神秘感,引得长安城中好酒之人更加趋之若鹜。那小小的木牌,几乎成了某种身份的象征。
老马严格把关,能拿到木牌的无不是知根知底、背景相对单纯的常客,或者经由可靠之人引荐。酒肆的氛围果然变得“清静”了许多,少了些鱼龙混杂的喧嚣,多了几分隐秘交谈的低语。这里,正逐渐变成叶峥所期望的信息过滤场和联络点。
这一日午后,酒肆内客人不多。叶峥坐在柜台后,看似在翻阅一本医书,实则心神沉浸在“不良人”的架构设计中。阿蛮不在店内,他正按照叶峥的指示,对初步筛选出的一批人选进行更隐秘的背景核查。
这时,门帘被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吴慎。
他依旧是那副低调的东宫属官打扮,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往日的凝重,多了几分新朝官员的朝气。他熟稔地走到柜台前,取出一枚崭新的木牌,笑道:“叶先生这规矩立得好,如今想喝你这口‘忘忧’,可真是不易了。”
叶峥放下书,起身相迎:“吴先生如今是陛下近臣,想要这木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他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为吴慎斟了一碗酒。
吴慎接过酒碗,却没有立刻饮用,而是压低了声音:“房公让我来传句话,陛下有旨,擢升原右骁卫旅帅赵虎为校尉,调入百骑司任职。其麾下受伤得以救治的几名兄弟,也各有赏赐安置。”
叶峥目光微动。赵虎因他救治其兄弟而心怀感激,算是他在军方底层一个难得的善意纽带。李世民此举,明面上是酬功,暗地里,恐怕也有将这条线正式纳入掌控,并借此向他释放善意的意味。
“陛下圣明,赏罚分明。赵校尉忠勇可嘉,理当如此。”叶峥不动声色地回道。
吴慎点点头,抿了一口酒,继续低语:“还有一事。陛下感念先生之功,又知先生学识渊博,欲请先生闲暇时,入宫为几位皇子讲授课业,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来了。叶峥心中了然。教导皇子,这绝非一个简单的“帝师”名分所能概括。这意味着他将更深入地介入皇室,与大唐的未来产生直接关联。这既是莫大的信任和荣耀,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漩涡。皇子们的教育,从来都与储位之争密不可分。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问道:“不知是哪几位皇子?陛下希望叶某讲授何种学问?”
吴慎似乎料到他有此一问,答道:“主要是太子承乾,以及越王泰、晋王治等几位年岁稍长的皇子。陛下言道,经史子集自有大儒讲授,希望先生能授一些…格物、明理、乃至开阔眼界之学。”他顿了顿,补充道,“陛下还说,先生不必立时答应,可细细思量。初次讲学,也只当是闲暇时的探讨,无需拘泥。”
这番话,给足了叶峥台阶和余地。李世民显然不想给他太大压力,而是希望以一种更自然的方式,让他与皇子们接触。
“承蒙陛下看重,叶某惶恐。”叶峥斟酌着词句,“教导皇子,责任重大,叶某才疏学浅,恐难当此任。然陛下有命,不敢推辞。可否容叶某准备一番,待思虑周全,再行禀告?”
“自然可以。”吴慎笑道,“房公也言,先生乃谨慎之人,必会深思熟虑。此事不急在一时。”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资,便起身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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