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不知何时起了风。
起先是林梢叶子簌簌的轻响,像无数窃窃私语。
转眼间,那风便大了,灌满了山谷,呼啸着从崖壁上滚过,扯出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呜咽。
杨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洞口。
那里只有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被呼啸的风撕扯着,变幻出各种狰狞模糊的形状。
可他的眼神却像是淬了火的刀子,硬生生劈开了那片黑暗,笔直地望向了岛屿西侧,望向了那片他从未踏足、却已在脑海中勾勒过无数遍的悬崖海岸。
答案。
或许就在那片被海浪日夜啃噬的峭壁之下,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里,静静等着他。
天光,到底是挣扎着透了进来。
清新,却又凉得透骨。
杨休几乎没合眼。
天色刚泛起鱼肚白,他便撑着身子起来了。
左臂的钝痛和全身各处伤口苏醒般的刺痛让他动作有些滞涩,脚步虚浮,踩在铺着干草的地上没什么声响。
他径直出了山洞,在洞外那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找到了柳馨瑶。
她正蹲在那儿,面前摊着几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面分门别类摆着些晒得半干的草药、几块用烟仔细熏过的肉条、还有一小堆从海边捡回来、晒干了准备当盐用的海菜。
她低着头,手指在一株株草药间拨弄着,神情专注,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计算着这点可怜的家当还能撑多久。
晨光描着她的侧影,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
明明是一副清冷干练的模样,杨休却无端看出了几分疲惫和强撑。
他走到她身边,站定。
柳馨瑶察觉到有人,抬起眼。
看到是他,眼神里先是掠过一丝惊讶,随即那惊讶便被更深的、压抑着的情绪取代了。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等他说。
“柳院长,” 杨休开了口,声音因为一夜干渴和清晨的寒气而有些沙哑,但字字清晰,落地有声,“我打算今天走,去岛的另一边看看。”
平静的语气。
可这话落在柳馨瑶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在她心湖里炸开!
她正在拨弄草药的手指猛地僵住,指尖无意识地抠进了粗糙的草茎里。
无数个念头在这一瞬间疯狂地涌进她的脑海,互相碰撞,撕扯:
“你……一定要去吗?现在就去?”
她抬起眼,目光直直地看进他眼里,那里面藏着最后的、微弱的期望,期望他能看到营地此刻的脆弱,看到众人眼中对他的依赖。
“营地现在……很需要你。”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几乎像是叹息。
杨休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那些翻滚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顾虑和担忧。
那目光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瞬,像坚冰表面裂开一道细微的纹路,透出些许理解的光。
但,也仅此而已。
“我必须去。”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磐石落地般的坚定,没有丝毫摇晃的余地。
“有些事,像根刺扎在心里头,不拔出来,永远不得安生。”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而且……我总觉得,那边有东西在等我。很重要。可能是答案,关于我是谁,从哪儿来,为什么在这儿。”
他看向她,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这东西,对我很重要。比命重要。”
柳馨瑶的心,随着他最后一句话,猛地一沉,彻底坠入了冰窟。
比命重要……她还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山洞方向传来,急促而坚定。
吴梦颖快步走了出来。
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眼底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也是一夜没睡安稳。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清澈,坚定,像两簇烧着的火苗,直直地射向杨休。
她的声音清脆,斩钉截铁,在这清凉的晨空里掷地有声:
“阿海,如果你非去不可,那我必须跟你一起。”
她不给杨休任何插话的机会,语速加快,理由充分得像早已打好腹稿:
“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然,你今天别想走出这片营地!”
这话带着她特有的娇蛮和不容置疑,竟有几分泼辣的味道。
杨休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无奈和些许动容的苦笑,试图劝解:“梦颖,这趟路……”
“正因为前路不明,可能危险重重,我才更要去!”
吴梦颖毫不犹豫地打断他,那股子倔强劲儿全上来了,像只竖起全身毛发保护幼崽的母兽。
“我是医生!” 她强调,手指无意识地指向自己,“你这身伤,路上但凡有点反复,感染、发烧、骨头错位,怎么办?有我在,至少能第一时间处理,不至于让小伤拖成大患!”
“还有,两个人互相照应,总比你一个人闷头往前闯要强!遇到事还能有个商量,多个眼睛多个耳朵!这道理你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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