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当口,食堂那扇厚重的、镶着金属边的玻璃门被人从外头使了点劲推开,门轴铰链发出“吱呀——”一声干涩的响。
一股子带着初秋凉气的风灌进来,掀动了门口几个吃饭人的衣角,也扑在于飞脸上,让他昏沉的脑子醒了醒神。
柳馨瑶的身影戳在门口。
她好像后头有鞭子抽着,永远没法停下来歇口气。
一身深灰色职业套装裹得严实,剪裁贴身,衬得人又薄又挺,外套扣子一丝不苟全系着,透着一股子刻板的严谨。脸上是惯常那副能冻死人的清冷相,妆容再精也盖不住眉间那点倦。
她手里死死攥着个深蓝色硬皮文件夹,边角都磨得起毛了,皮面上划痕道道,显然是跟着主人东奔西跑、反复折腾留下的印记。
高跟鞋跟不算顶高,可踩在食堂光洁的瓷砖地上,还是敲出一串清晰、稳当又带着急的“哒、哒、哒”声,这声响自带一股不容分说的职业劲儿和效率感,跟她周身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气儿严丝合缝,立马勾了不少吃饭人的眼。
她目光平着往前看,好像只盯着自己的路和地儿,可经过于飞和吴梦颖这张桌子边上时,那眼神几不可察地、若有若无地往这边飞快一扫,里头情绪杂得很,快得像错觉——或许有那么一丝……关切?
“她吃醋了。”吴梦颖几乎立刻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来,声儿不高,却带着几分了然,甚至一丝若有若无、只有女人才能咂摸出来的得意。
她端起面前那个印着医院食堂 logo 的白瓷咖啡杯,抿了口里头微烫、加了双份奶精的拿铁,目光饶有兴味地追着柳馨瑶那逐渐远去的、挺得笔直的背,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不过工作狂就是工作狂,”她转回头,对于飞说,语气里混着调侃和某种说不清的感慨,
“瞧见没?连多停一秒钟都不肯,扭头就扎进她那永远开不完的宣传会里了。好像除了工作,这世上就没别的事儿值得她抬抬眼皮。”
这话像在陈述事实,又像在对于飞点着什么。
于飞没吭声,像是没听见,又像是不知咋接。
他只默默低下头,继续专心对付碗里的面,仿佛那面里头藏着天大的谜。
他嚼得很慢,像在细品,又像纯粹的心不在焉。
吴梦颖把咖啡杯轻轻搁回桌面,陶瓷碰着复合板,发出“叩”一声轻响。
她修长的手指,指甲剪得干净齐整,没涂甲油,透着健康的浅粉色,这会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细微规律的“哒、哒”声,像在琢磨事儿,又像在提醒于飞听她接下来说的话。
“知道吗?”她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在于飞身上,语气正经了点,
“宣传科那边,手脚快着呢,已经在紧赶慢赶准备这次成功病例的专题报道了。我听人说,”
她声儿压低了点,身子也往前倾了倾,造出点说秘密的氛围:
“是柳院长亲口特意交代的,要把你的名儿,还有你在这回诊治里起的关键作用,搁报道最显眼、最打眼的位置。这可是难得露脸的机会。”
于飞夹面条的手顿了一下,筷子悬在半空,几根面条挂着,汤汁往下滴。
他抬起头,目光没什么焦点,越过吴梦颖肩膀,穿过食堂有点闹腾的人群,最后钉在远处窗外那栋高耸的、在太阳底下闪着冷硬金属和玻璃光的医院主楼上。
日头正烈,光直喇喇地透过大玻璃窗泼进来,在他略显疲惫却轮廓清晰的侧脸上切出一片明暗,映出一圈淡淡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看着有点不真实,像泡在种奇异的光里。
“我不想出这个风头。”于飞声儿很轻,像从老远飘来,带着淡淡的腻味和疏离,更像自言自语。
眉头几不可见地微蹙,似乎对“出名”这事本身有种本能的抗拒。
所谓的报道和名声,在他看来,不过是浮皮潦草的东西,甚至可能是个累赘。
吴梦颖瞧着他这模样,不由得笑了笑,笑里带着理解和一丝鼓劲。
她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拍了拍于飞搁在桌边、微微攥着的手背,觉出他手上皮肤传来微凉的触感。
“甭想那么多,”她声儿恢复了之前的柔,语气却硬气,
“这是好事。多宣扬你的能耐和成绩,让更多人晓得你的本事,这样信你、来找你的疑难杂症才会越来越多。你解决的难题越多,攒下的本钱就越厚实,上头才会越看重,”
她顿了顿,目光直直看进于飞眼里,一字一句吐出最关键的话:“也才越有机会,破了那些条条框框,破格拿到你该有的执业资格证。”
她的目光柔而稳,像夜里灯塔,想驱散他心头的雾:“有了正式的证,你就不再是‘助理’,不再是‘编外’,你就能名正言顺、不受绊脚石地使你的能耐,救更多的人。这不正是你一直憋着劲想要的吗?”
这话像把钥匙,准准捅到了于飞心底最深处那点渴望和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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