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句,于飞就不再去看茶先生那双刀子似的眼睛。
转身,朝着墙角走过去。
步子不快,因为左腿膝盖的伤还在一跳一跳地疼,但他走得很稳。
到了茶先生跟前,没说话,直接就矮身蹲了下去。
茶先生瞳孔猛地一缩!
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硬弓。
本能告诉他,任何未经允许的靠近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喉咙里甚至发出一声极低的、野兽般的闷哼,完好的那只手条件反射般微微抬起,指尖有寒光隐现。
但于飞的手,已经按了下去。
稳稳地,准准地,压在他脖颈侧面——那片皮肤下,无数细小的凸起正在疯狂蠕动的地方。
触感冰凉。
紧接着,一股暖流。
不,不是暖流。
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温和,却又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净化之力,顺着于飞掌心那一点接触的地方,潺潺渗入。
像干旱龟裂的土地逢了甘霖,所过之处,血管里那些淤滞的、黏稠的、带来灼痛和麻木的毒素,竟被丝丝缕缕地化开、稀释。
连呼吸都顺畅了半分。
茶先生紧绷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松了一丝。
可这温和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
紧随而来的,是一股冰寒!
刺骨的、仿佛能把血液都冻住的寒意,顺着刚刚被“疏通”的脉络,猛地钻了进来!
这寒意有眼睛似的,掠过那些被净化的区域,精准无比地扑向他体内几处最痛、最痒、最让他恨不得把皮肉撕开的地方——那是“金线噬心蛊”盘踞吞噬的巢穴!
“唔——!”茶先生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被那股冰寒气息粗暴地锁定、驱赶!
“噗!”
“噗嗤!”
几声极轻微的、仿佛湿泥被挤破的声响。
他右边肘关节处,那道之前被于飞划开逼出蛊虫的旧伤口,猛地迸裂开几道细小的口子。
数条漆黑如墨、细如发丝、却仍在疯狂扭动的虫影,混合着腥臭的黑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从伤口里“挤”了出来!
虫子在脱离他身体的瞬间,仿佛还想弹射挣扎,可刚一接触空气,就被一层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冰晶“咔”地裹住,冻结在半空,成了几粒微微颤动的小黑珠子,然后“嗒、嗒”几声,掉落在湿冷的地毯上。
冰晶遇暖即化,那几条蛊虫迅速瘫软、消融,化作几小摊粘稠的、散发恶臭的乌黑液体,渗进地毯纤维,再无踪迹。
茶先生死死盯着那几摊迅速消失的黑水,胸口剧烈起伏,喘得像是刚跑完了百里山路。
脖颈处,皮肤下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明显减弱了许多,虽然仍有细微动静,但已不像之前那样疯狂肆虐。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目光再次落到于飞脸上时,里面的审视和惊疑淡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劫后余生的恍惚,难以置信的震动,以及更深层、更浓重的困惑。
他张了张嘴,声音比刚才更加嘶哑,像是砂轮磨过生铁:“你……是古武哪一支的传人?……这等内力驱毒逼蛊的手段……还有方才打斗时那不成章法、却狠辣精准的路子……”
他顿了顿,目光在于飞身上那件染血的短袖上扫过,尤其在左腿膝盖那道狰狞伤口处停留了一瞬:“……‘蚀骨瘴’……你吸入的,绝对不少。为何……反应如此之轻?”
于飞没答。
他只是慢慢收回手,掌心那点若有若无的微光悄然敛去。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做的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撑着膝盖,有些费力地重新站起身,左腿的伤口让他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但立刻又稳住了。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角落里,那台不知疲倦的空气消毒机,还在发出单调的“嗡嗡”声,衬得这片死寂更加空旷。
茶先生又深吸了一口气,这一次,气息顺畅了不少。
他看着于飞,眼神里的复杂沉淀下去,慢慢凝聚成一种郑重的神色。
“我这条命,”他开口,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沉,“是你从阎王手里拽回来的。茶七,欠你一次。”
他自称“茶七”,不是“茶先生”。
这细微的差别,落在有心人耳里,分量截然不同。
说完,他目光转向病床,看向李国政冰冷的遗体,又掠过伏在床边、仿佛魂魄已随夫君而去的穆逍逍。
那单薄颤抖的背影,让这个刚捡回一条命的男人,眼底也掠过一丝沉重的黯然。
他转回视线,重新看着于飞,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某种家族烙印般的承诺:
“这份情,穆家,认。华西穆家,记你一份天大的人情。”
这话,很重。
重到足以在某个圈子里,掀起惊涛骇浪。
于飞听了,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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