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将野狼谷裹进一片深沉的静谧里。
山风穿谷而过,裹挟着枯枝败叶的萧瑟,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似孤魂低语,又似猛兽蛰伏前的喘息。
谷内却与这夜的清冷相悖,点点篝火跳跃在错落的帐篷间,火光摇曳中,隐约传来匪寇们粗豪的喧闹——猜拳行令的吆喝、污言秽语的笑骂,还有兵器碰撞的脆响,交织成一片混乱的夜曲,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三更梆子的余音仿佛还在风中飘散,罗河带着三名清薇武馆的弟子,已悄然抵达溪流上游。
溪水潺潺,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辉,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沾湿了几人的眉梢鬓角。几人动作麻利,指尖翻飞间,将金盛特制的迷药粉包尽数撒入水中,白色的药粉遇水即溶,没有泛起半点涟漪,更无半分异味,如同投入湖面的细沙,悄无声息便与溪水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罗河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四人弓着身子,借着岸边一人多高的灌木丛掩护,像四道黑影般贴着地面滑行,悄无声息撤回了谷外的山坳,连脚下的碎石都未曾惊动半分,唯有衣角扫过草叶的轻响,瞬间被山风吞没。 这迷药是金盛耗费三月心血研制的得意之作,以曼陀罗花、醉鱼草等为引,辅以独特配比的草药,无色无味,入水不散,且药性霸道,只需小小一剂,便能让成年人昏迷三个时辰以上。就连见多识广的林大夫,看过药引配方后都忍不住赞叹,金盛这小子天生就是吃制毒这碗饭的,对药性的拿捏精准得不像话,偏生心思纯良,只将这份天赋用在防身制敌上,从不用来作恶。
溪水载着无形的药力,缓缓向谷内流淌,穿过布满青苔的乱石滩,绕过丛生的芦苇丛,一路蜿蜒着汇入谷中匪寇们饮用、洗漱的水潭。
守在潭边的匪寇袒着胸膛,舀起水便大口灌下,水珠顺着下巴滴落;烧火做饭的婆子也直接用潭水淘米洗菜,白雾缭绕中,饭菜的香气与水汽交织,竟无一人察觉这清冽的溪水已暗藏玄机。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谷内的喧闹声渐渐弱了下去,如同被风吹灭的火焰。先是猜拳的吆喝没了声息,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脆响消失不见,到最后,连零星的笑骂都变得有气无力,如同蚊蝇嗡鸣。
巡逻的匪寇们最先出现异状,一个个脚步虚浮,眼神涣散,有的靠在树干上便直挺挺地昏睡过去,嘴角还挂着未干的酒渍,涎水顺着脖颈流下;有的则头晕眼花,扶着身边的帐篷杆摇摇晃晃,像是踩在棉花上,嘴里嘟囔着“这天怎么转起来了”“头好沉”,话音未落便双腿一软,栽倒在地,溅起一片尘土。
山坳中的冯时透过特制的琉璃望镜将这一切看得真切,眼中精光一闪,低喝一声:“动手!”早已整装待发的二十名清薇武馆弟子立刻响应,腰间长刀“唰”地出鞘,寒光映着夜色,跟着冯时如猛虎下山般扑向谷口。
留守谷口的四名匪寇本就药效发作,浑身发软,手脚不听使唤,哪里抵挡得住这些训练有素的武馆弟子?不过三两个回合,便被缴了兵器,反绑了双手,嘴里塞着粗布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被拖到一旁看管。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谷口便被彻底拿下,连一声多余的呼救都未曾传出。 “谷口已拿下!无一人逃脱!”一名弟子飞奔着向山坳深处禀报,脚步轻快,声音里难掩兴奋。 早已等候多时的苏清薇闻言,眸色一沉,手中长剑“呛啷”出鞘,寒光映着她清冷的面容,眉梢间凝着一丝锐色,当即下令:“动手!” 话音未落,她已率先起身,罗江紧随其后,十名精锐弟子排成两列,脚步轻盈如猫,跟着二人沿着溪流岸边的阴影潜入谷中。溪水旁的匪寇或昏睡不醒,或瘫软在地无力抵抗,弟子们出手利落,要么点其昏睡穴,要么反手扣住手腕制住,悄无声息便解决了沿途的障碍,没有惊动任何帐内的匪寇。
一路畅通无阻,不多时,一座依山而建的大寨便出现在眼前——寨墙由碗口粗的圆木搭建,高达两丈,上面钉着尖锐的铁刺,插着几面破旧的黑旗,旗面上用朱砂画着狰狞的骷髅头,透着一股凶戾之气。寨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一块发黑的木匾,刻着“黑煞寨”三个大字,这便是匪寇的主营,江湖人称“黑煞神”的郑东虎的巢穴。
大寨内,篝火尚未完全熄灭,火星噼啪作响,大部分匪寇都已东倒西歪地昏睡在地,有的蜷缩在帐篷门口,有的直接躺在空地上,鼾声震天,此起彼伏。只有少数几个意志力较强的匪寇还在强撑着,靠在帐篷杆上揉着发胀的脑袋,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沁着冷汗。
见到苏清薇等人手持利刃闯入,顿时惊得魂飞魄散,沙哑着嗓子叫喊起来:“有敌袭!有敌袭!快起来!”
苏清薇脚步未停,身形如电,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寒光一闪,瞬间刺穿了离她最近一名匪寇的手腕。“噗嗤”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地面的干草上,那匪寇惨叫一声,手中的钢刀“哐当”落地,捂着流血的手腕蜷缩在地,痛得浑身抽搐。“安分点,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苏清薇的声音清冷如冰,不带一丝温度,目光扫过剩下的几名匪寇,眼神中的杀意如同寒冬腊月的寒风,让他们浑身一僵,吓得再也不敢动弹,一个个瘫坐在地,瑟瑟发抖,连呼救的勇气都没了。
苏清薇不再理会他们,带着人直奔大寨中央的主帐。主帐由上好的牛皮缝制而成,比其他帐篷大了三倍有余,门口挂着厚厚的毡帘,帐内灯火未熄,一盏铜制油灯悬挂在帐顶,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帐内的景象——地上铺着虎皮地毯,四周摆放着几张简陋的桌椅,墙角堆着不少金银珠宝,显然是劫掠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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