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池面大片大片碧绿的莲叶，她早就想好了，这宫里的热闹，这京城的繁华，她只当是来体验一回，绝不多做停留。皇上的册封虽是荣耀，却也会让她有更多地身不由己，唯有远离京城是非，才会有她想要的真正的自由。
等过些日子，把京城清薇武馆分馆的事宜彻底搞定，让游刃有余，处事圆滑的张二叔坐镇，她就带着叶锦回江南府去。
这京城的富贵荣华，这朝堂的明争暗斗，还有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儿女情长，她半点都不想沾，也沾不起。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长乐宫二楼阳台上，长公主周月瑶正凭栏而立，手中把玩着一串紫檀佛珠，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蔷薇花影，恰好落在御花园的凉亭方向。
她身侧站着跟随多年的张嬷嬷，也是沈砚辞的奶嬷嬷，此刻正顺着长公主的目光望去，脸上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
“公主，您瞧，砚儿这孩子，对福清公主的心思，可真是藏都藏不住。”
张嬷嬷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担忧，“知道福清公主不耐热，特意让人炖了冰镇莲子羹送过去，还想着带公主去暖阁避暑，这般细心体贴，可是从未对哪个姑娘有过的。只是这位福清公主看着性子颇冷，砚儿怕是要多费些心思了。”
长公主轻轻叹了口气，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身为母亲的欣慰，也有几分担忧：“我自然看出来了。这孩子，打小就沉稳内敛，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如今却为了福清公主，这般患得患失。”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清薇身上，仔细打量着，“福清公主确实是个难得的妙人。容貌清丽，气质脱俗，身为异姓公主却不骄不躁，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自有风骨，听说还是个有勇有谋的，难怪砚儿会动心。只是……她性子太过疏离了，方才砚儿那般热情，她却始终拒人于千里之外，连个眼神都不肯多给，可见是对砚儿无意，或是不愿因儿女情长影响自身。”
张嬷嬷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确实如此。福清公主看着是个极有主见的，听说她江南的武馆做得风生水起，如今又来京城开分店，怕是志不在后宅。” 她微微蹙眉，“砚儿这孩子，向来执拗，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手，福清公主这般清冷，他若是一直这般热脸贴冷屁股，少不得要有一些挫折了。”
长公主轻轻摇了摇头，手中的佛珠转动得快了些：“挫折委屈自然是难免的。但感情之事，向来是你情我愿，强求不得。砚儿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从未失手过，这次遇到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福清公主，也算是磨磨他的性子。”
她眼底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不过，福清公主虽性子疏离，却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方才砚儿离去，她终究是喝了那莲子羹，说明心里还是顾及着几分情面，也没全然驳了砚儿的体面，这便是好的开端。”
“公主说得是。” 张嬷嬷附和道，“只是福清公主怕是一心想回江南，想的是自己的武馆，砚儿这情路，怕是不会太顺畅。”
长公主望着凉亭方向，目光悠远：“顺不顺畅，要看他们的缘分，也要看砚儿的坚持。感情之事，本就没有一帆风顺的。福清公主看似疏离，实则内心通透，有自己的主意和追求，这般女子，若是真能被砚儿打动，倒是能陪他走得长远。”
她轻轻拍了拍栏杆，“咱们做长辈的，不必过多干预，只需在一旁看着便好。砚儿长大了，该自己去争取想要的东西，更何况福清公主身份特殊，他们若是真有缘分，自然能克服重重阻碍；若是无缘，强求也无用。”
张嬷嬷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是顺着长公主的目光望去，心里默默为沈砚辞祈祷着。阳台上的风轻轻吹过，带着蔷薇花的芬芳，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弥漫在夏日的空气里。
长公主望着儿子落寞的背影，又看了看凉亭中神色淡然的苏清薇，轻轻转动着佛珠，眼底满是期许与担忧交织的复杂情绪。
清甜的莲子羹还在舌尖萦绕，冰爽的甜意混着莲子的软糯，叶锦正舀着一勺羹，眉眼弯弯地同苏清薇说着京城八卦，指尖还比划着什么，忽的，一声尖锐的呼救划破了御花园的宁静。“救命——！救命啊——！”
声音是从荷花池另一端传来的，带着哭腔，慌得不成样子，尾音都在发颤，惊飞了池面栖着的几只白鹭。
苏清薇手中的勺子顿住，银质的勺柄在日光下泛着冷光，她抬眸望去时，正瞧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在池水里扑腾，裙摆散开如一朵被骤雨打湿的睡莲，挣扎间溅起大片水花，乌黑的发髻散了大半，钗环零落着沉下水底，瞧着狼狈又可怜。
叶锦也惊得“呀”了一声，连忙站起身，踮着脚往那边瞧，手里的勺子都险些滑落，喃喃道：“是哪家的小姐落水了？瞧着这般可怜。”
苏清薇的目光凝了凝，秀眉微蹙。
那女子的眉眼依稀有些熟悉，待看清她慌乱间仰起的侧脸，心头微动——是苏雨柔，沈砚辞的表妹，这姑娘有些主见，但是性子确是善良，说话都细声细气的。
苏清薇接触的富家贵女并不算多，也谈不上喜欢，但是这位苏雨柔当时敢出京追随沈砚辞，也有值得佩服的点在，虽然行为有些无脑了些。
只见她此刻在水里挣扎得厉害，双臂胡乱拍打着水面，眼看就要往下沉。
池边瞬间乱作一团。
方才还在赏荷闲聊的贵女们，此刻都呼啦啦围了过来，惊呼声此起彼伏，钗环碰撞的脆响混着慌乱的叫嚷，打破了御花园的静谧。
吏部侍郎家的李嫣然攥着绣着缠枝海棠的帕子，脸色发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脊背却绷得紧紧的，眼底藏着几分按捺不住的好奇，踮着脚尖悄悄打量着池中的动静，指尖绞着帕子，连呼吸都放轻了些；有的小姐们则蹙着眉，连声催促身边的太监：“快去叫侍卫！快去啊！再晚些怕是要出人命了！”
语气里满是焦急，却也只是站在岸边，不敢靠近半步，生怕被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自己的新裙。
有那爱看好戏的，躲在人群后头窃窃私语，声音压得极低，却偏偏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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