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扭曲的眩晕感还没褪去,Anger就重重摔在了柏油马路上。膝盖擦过粗糙的地面,传来火辣辣的疼,但她顾不上这些,第一反应是撑着地面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鳞次栉比的居民楼,晾衣绳在两栋楼之间拉得笔直,几件格子衬衫在风里轻轻晃荡。
是Level 11。
她还活着。
可下一秒,心脏就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Neil被铁链绊倒时溅起的灰尘、伊芙琳被按在墙上时发出的响声、“我”被警棍敲脸时那声闷响……还有Malt最后喊“就是现在”时,子弹擦过耳边的灼热感,像烧红的铁丝,在记忆里烫出一个个洞。
“不……”她捂住嘴,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刚才在Level 114强忍着的眼泪,此刻毫无征兆地砸在地上,砸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他们被抓住了。
被那些戴着面罩的人,被那些铁链和针管……
他们明明才没认识多久,他们的年龄比自己还要小。
他们有什么办法来扛住这些呢?
Anger猛地站起来,膝盖的擦伤被扯得生疼,可她感觉不到。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么站在这里。
去找扫兴客。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神经。
她的种族,那些沉默的、总穿着卫衣的族人,他们熟悉后室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有隐秘的基地,有应对各种危险的经验。
如果有谁能帮她去Level 114救Nova等扫,一定是他们。
“没关系……”她喃喃自语,指尖用力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找到他们,他们会认出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记忆里应该有一条路的,一条穿过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居民楼、最终抵达基地入口的路。
那里有旋转的铁门,有刻在门楣上的、只有扫兴客能看懂的文字,还有守在门口的族人,他们的眼睛总是藏在面具背后,却能准确辨认出同类的气息。
可当她睁开眼,准备迈步时,脑子里却突然一片空白。
就像有人用橡皮擦,硬生生擦掉了一块至关重要的拼图。
她记得基地里的消毒水味,记得族人说话时低沉的语调,记得墙角堆放的、用来修补传送器的零件……可关于“在哪里”,关于那条路的细节,却像是被浓雾裹住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拐进一条小巷。巷子里堆着废弃的纸箱,墙面上有褪色的涂鸦。这场景很熟悉,好像曾经走过无数次,可下一个路口该往左转还是右转?她站在巷口,看着纵横交错的街道,突然慌了神。
“不对……”她按住太阳穴,那里突突地跳着,像有根针在扎,“我应该记得的……就在那边,再走几个街区……”
她强迫自己回忆享乐战争时的画面,试图从那些血色碎片里牵出一点线索。可越是用力想,脑子里就越乱。基地的位置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罩住了,无论她怎么伸手去够,都只能碰到一片虚无。
她忘了。
不是故意的,是身体的本能。那些在战争中刻进骨髓的创伤,那些被强行屏蔽的、可能带来痛苦的记忆,此刻正顽固地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潜意识里早就把基地的位置锁进了最深的抽屉,生怕任何一点关联,都会再次掀起那场毁灭一切的腥风血雨。
Anger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卫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路过一家紧闭的便利店,玻璃门上贴着早已过期的促销海报;她走过一个空荡荡的篮球场,篮板上的篮网烂成了碎布条。所有的景象都似曾相识,却又都找不到那个关键的路标。
她停在阳光下,在地上投出她孤单的影子。
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这一次,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对不起……”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轻声说,声音被风吹散,“我找不到路……可是,我一定会找到你们的……一定会……”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膝盖的疼痛再次传来,才让她从混沌中惊醒。她抬手抹掉眼泪,重新挺直脊背。就算暂时想不起来,也不能停下。
她要继续走,一个街区一个街区地找。就算大脑忘了,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总该记得一点什么吧。
Anger转身,朝着下一个路口走去。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找不到归宿的尾巴,拖在Level 11寂静的街道上。
Anger的鞋底在柏油路上磨出细碎的声响,Level 11的白天总带着种黏稠的寂静,连风都像是被拉长的棉线,慢悠悠地缠过路灯杆。
她走过第七个一模一样的十字路口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发麻——那是扫兴客对同类气息的本能感应,很淡,像浸了水的墨,在空气里晕开一点若有若无的痕迹。
她猛地停住脚,屏住呼吸。
气息是从右侧那条小巷飘来的。巷口堆着半人高的旧报纸,用一根生锈的铁丝捆着,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露出里面泛黄的标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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