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带来的力量感,如同暖流在四肢百骸间无声奔涌,让郑俊书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汲取到更多天地间的能量。但他将这全新的力量牢牢锁在看似与往常无异的躯壳之下,行走坐卧,依旧保持着那份底层苦工特有的、被生活重压磨砺出的迟滞与麻木。
《石源桩》小成后,他对周身气息的感知变得敏锐了许多。这让他能更清晰地“听”到聚落里涌动的暗流——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猜忌、压抑愤怒与茫然无措的混乱频率。黑风坳事件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涟漪至今未平,反而在高层刻意营造的肃杀气氛下,发酵出更危险的气息。
清洗确实发生了,管事石蟒和两名石卫被当众处决,血淋淋的人头悬挂在广场的木杆上,以儆效尤。但这并未带来安宁,反而让剩下的每一个人都噤若寒蝉,彼此目光交接时都带着审视与提防。信任,在这个小小的聚落里,已成奢侈品。
郑俊书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知道,这潭死水需要被搅动。越混乱,水越浑,才越有利于他这条潜藏的小鱼隐匿,甚至……摸到更大的鱼。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点燃这些积压情绪的火星。
机会出现在一次寻常的劳役中。他们被分配去加固聚落西侧一段因雨水冲刷而有些松动的栅栏。负责监工的是石厉和一个名叫石墩的低阶石卫。石墩资质平庸,能成为石卫更多是靠了家族余荫,平日就有些怯懦,在黑风坳事件后更是显得心神不宁。
劳作间隙,几个苦工蹲在墙角休息,低声抱怨着口粮又被削减,连那黑硬的饼子都掺了更多的麸皮和不知名的草籽。
“……再这样下去,没等外面打进来,自己就先饿死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苦工嘟囔着。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旁边的人紧张地四下张望。
“怕什么……石蟒都死了……还能怎样……”老苦工似乎有些破罐破摔。
郑俊书靠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栅栏上,耷拉着眼皮,仿佛在打盹,耳朵却将每一个字都收入心底。他注意到,站在稍远处的石墩,身体微微僵硬,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石斧柄。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
他调整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然后,用一种恰好能让石墩和那几个苦工隐约听到,却又飘忽不定、难以捕捉源头的音量,如同梦呓般,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词:
“……黑风坳……死的可不止商队的人……”
“……听说……是为了灭口……”
“……亮石……燃血粉……到底去了哪……”
声音很轻,很快消散在风中,如同幻觉。
但效果立竿见影!
那几个苦工猛地停下了抱怨,面面相觑,脸上血色褪去,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
而石墩的反应更为剧烈!他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如刀,扫向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喝问,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斧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郑俊书心中冷笑。果然,这石墩心里有鬼!他或许没有直接参与阴谋,但很可能知道些什么内情,甚至可能因为胆小怯懦,在事发后成为了某些人眼中需要“留意”的对象。自己这几句模棱两可的话,正好戳中了他最恐惧的地方——灭口!追查!
这只是第一步。
随后的几天,郑俊书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在不同的场合,利用不同的身份伪装(有时是疲惫的苦工,有时是路过的身影),用类似的方法,散布着各种真假难辨的流言。
在取水处,他“无意”中听到两个妇人议论,说族长最近脾气暴躁,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在工具房外,他“疲惫”地靠着墙,低声自语,疑惑为什么清洗只到石蟒为止,上面是不是还有人……
他甚至在某次石卫换岗时,远远地“看”到(凭借强化后的感知)两名石卫似乎因为分配物资的问题发生了短暂的、压抑的争执。
他没有编造完全虚假的信息,而是将一些真实存在的细节(如物资短缺、族长震怒、内部矛盾)与黑风坳事件巧妙地联系起来,再掺杂进一些引导性的猜测。这些流言如同病毒,在恐惧和猜忌的温床上迅速滋生、变异、传播。
聚落内的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诡异。
苦工们劳作时更加沉默,但眼神中的不安和怨恨却在累积。偶尔,会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口粮分配或工具使用,爆发出以往罕见的、激烈的争吵甚至扭打。监工们的弹压变得愈发粗暴,但这只能让表面的顺从下,暗流更加汹涌。
石卫们之间的隔阂似乎也在加深。郑俊书能感觉到,他们巡逻时,彼此之间的戒备多于协作。那位名叫石墩的低阶石卫,更是如同惊弓之鸟,眼神躲闪,几乎不敢与任何同僚对视。
水,已经被搅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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