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的指尖在保温桶提手上掐出浅白的月牙。
电梯镜面里映出她鬓角那截蓝丝带,是贺云今早趁她梳头时硬系上的,说像天空,此刻却被她的动作带得歪向耳后。
季凝。
清冽的男声从身后撞进耳膜。
她攥着保温桶的手猛地一紧,转身时保温桶磕在腿上,红枣粥的甜香混着桶壁的余温,在两人之间漫开。
卫长安站在两步外,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腕间还沾着未干的药渍——是方才扶卫仪时撞翻的碘伏。
他身后的卫仪抱着病历本,发梢沾着晨露,正用指尖绞着他衣角:哥,医生说该取药了......
季凝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昨夜在旅馆走廊,卫长安曾给她发过三条未读消息,最后一条停在凌晨两点十七分:看到消息回我,担心。
此刻他眼底浮着青黑,却仍挺直脊背,像株被风雨压弯又倔强撑着的竹:昨晚你在旅馆,和谁在一起?
电梯的一声,数字跳到。
季凝望着金属门里自己发白的唇,听见保温桶提手在掌心勒出的闷响。
她不能说贺云,不能说那个被铁棍砸得浑身是伤的男人,不能让卫长安知道她嫁的人是个心智停在八岁的——哪怕这是事实。
我......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保温桶铁皮里,卫先生,我......
卫仪突然拽了拽他袖子,声音软得像沾了水的棉花,护士站说新到的止疼药要赶在十点前取,我腿疼得厉害......
卫长安的目光在季凝脸上多停了两秒,最终转向妹妹时缓和下来: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取。他转身前又看了季凝一眼,喉结动了动:你别走。
季凝望着他快步走向护士站的背影,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
她想逃,想提着保温桶冲进电梯,可卫长安方才攥住她手腕的温度还在——他转身时指尖擦过她手臂刀伤的纱布,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却让她想起贺云护在她身上时,后背肿起的青紫色淤痕。
季姐姐。卫仪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病号特有的绵软,哥他就是太急了。
昨晚他在旅馆附近看到你跑出来,手里还攥着灭火器,整个人都吓白了。
季凝的呼吸一滞。
她想起昨夜白雾里跌跌撞撞跑向救护车的自己,想起贺云被抬上担架时,睫毛上沾着的白霜——原来卫长安一直在附近。
他就是......卫仪低头绞着病历本,发顶翘起的呆毛晃了晃,他说你是他见过最会藏心事的人,明明害怕得发抖,还要把所有事往自己身上揽。
季凝的鼻尖突然发酸。
她想起卫长安曾在暴雨里给她送过伞,伞面全倾向她这边;想起他知道她是季家养女后,悄悄把公司项目里最难的部分揽过去;更想起昨夜他未读消息里那句别怕,我在——可此刻她望着卫仪泛红的眼尾,突然意识到,有些心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的。
卫仪。她蹲下来与对方平视,保温桶搁在脚边,过两天,等我处理好一些事,我会把所有情况都告诉卫先生。
卫仪的眼睛亮了亮,刚要说话,就听见卫长安提着药袋折返的脚步声。
季凝迅速起身,指尖触到保温桶时被烫得缩了缩——贺云最爱喝的红枣粥,该凉了。
我......我得去病房了。她攥紧提手,后退两步撞在电梯扶手上,卫先生,过两天,我一定解释。
卫长安的目光扫过她鬓角歪掉的蓝丝带,又落在她手臂渗血的纱布上,喉结动了动,最终点了点头:
电梯门在身后闭合时,季凝听见卫仪小声说:哥,季姐姐的丝带歪了......她抬手去扶,却摸到指尖的凉——方才卫长安攥过的地方,连温度都没留下。
308病房的门虚掩着,消毒水味混着淡淡药香涌出来。
季凝推开门时,正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季少奶奶来得倒早。蓝天倚着窗台,手里转着个苹果,贺云还没醒呢,你倒先端着粥来了。
季凝的脚步顿在门口。
她想起这个贺云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想起他总说贺云是被宠坏的小少爷,此刻他挑眉的模样,倒真像在看什么有趣的戏码。
蓝先生。她把保温桶搁在床头柜上,动作轻得像怕惊醒谁,云哥哥他......
你不担心他死在手术台上?蓝天突然打断她,苹果地咬下一口,昨晚胡叔说他被铁棍砸得血肉模糊,你倒好,今早还能端着粥笑盈盈地来。
季凝的手指在保温桶上蜷成拳。
她想起昨夜在救护车后座,贺云烧得滚烫的手一直攥着她衣角;想起家庭医生说软组织挫伤时,她偷偷松了口气;更想起胡婶今早说他睡梦中都喊姐姐时,她心跳漏了一拍——这些,要怎么说给蓝天听?
我看过他的伤。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前与蓝天平视,铁棍砸在肩胛骨,没伤到脊椎;额头的伤只破了皮,没见骨;发烧是因为伤口感染,不是内出血。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怕惊到病床上的人,他疼得发抖,却还知道用后背护着我——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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