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似乎并没有能在内城掀起风浪,现在自己家的女眷都被押上了城墙。
这也说明皇宫没有生乱,盛都城内,还有强有力的人物在稳定军心民心,在主持大局。
对他们来说,真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境地!
所有人顿时心乱了。
虽然墙上并无自家的女眷,但是萧家的女眷都已经全部被绑上了城头,那自家的又能躲几天?
“指挥使……”副指挥使脸色惨白地看着陶指挥使,“先撤吧,现在军心不稳。”
陶指挥使痛苦地闭了闭眼。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觉得时辰紧迫,觉得时机不等人,觉得如果现在不抓紧时间一鼓作气拿下盛都,也许就再无机会了。
然而城墙上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让他浑身一颤。
“爹,救我!爹!”
“指挥使!”陶指挥使身后的军官们,神色惴惴不安地唤他。
陶指挥使睁开眼。
最起码现在,军心已散。
他长叹一声,挥手,“后撤五里!”
军队开始整齐后撤。
城墙上的女人们热泪盈眶。
萧问柳一直站在城墙最前方,手扶堞垛,看着底下黄沙地和前方的护城河。
河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倒映着巍峨的城墙。
当盛都大营军队逐渐退出视线,轧轧声响,城门打开,吊桥放下,越过了护城河。
一辆黑色马车驶过吊桥,车轮压着吊桥辘辘声响。
马车经过城门洞时,姹紫忽然探身,扔出一个包袱,扔到了一个守城的军官怀中。
“我家主人,送给皇太女殿下的临别礼物。”
那人接住,眼看马车轰然出门洞,将穿越城门洞的最后一点昏黄的光遮没。
他打开包袱,神色震惊。
片刻之后,城楼之上,刘琛打开那包袱,一霎惊讶后哈哈大笑。
“来人,把这玩意,在城头上给我挂起来!”
于黄昏和夜的交际之时。
一辆黑色马车长驰出城,踏入茫茫雪地,将要行过千里长途,再次迎风冒雪,闯入另一片雪原。
是非成败,终究要在那一处更为寒冷的土地上了结。
马车背后,一颗苍老头颅,挂在盛都城头之上,迎风轻轻摇晃,无悲无喜,凝视着马车的残影。
车上,慕容翊掀开车帘回望。
回望这座给过他希冀,给过他快乐,也给过他此生最痛最彻骨一击的雄城。
他本以为,此生能做这城中人。
能和这城和天下的主人,携手在皇城之巅,将那千里江山都看遍。
能在这城中与她终老,春看桃花秋赏月,夏采新莲冬抔雪。
能享这人间烟火,能得一生渴求而不得的真正的家。
到头来。
她咯血坐金殿。
他风雪出皇城。
……
萧问柳站在城墙上,看着那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驰出盛都。
慕容翊。
前方还有漫漫长路,但望你能走得到,走下去。
走到山高水穷处,为那个只能留在原地的人,重开一片新天地。
但望你们还有重聚之日。
身侧忽然爆发大哭之声。
她转头,就看见一颗头颅,被高高地挂在了旗杆上。
头颅血迹淋漓,须发虬结,一双眼睛鼓鼓地瞪着,不住迎风旋转摇晃。
身侧哭声凄惨,萧问柳好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她的祖父。
但是这颗头颅,就在不久前,她见过。
果然,是慕容翊杀了祖父,将他的头颅挂在腰上,坦然上了萧家的马车。
萧问柳怔怔地看着那颗头颅。
祖父的结局早已注定,或许这种死法还是他能得到的最好的一种,然而看着那在风中摇晃的头颅,她的心还是难以自抑地痉挛成一团。
萧家,终究是覆灭了。
她拼尽全力所做的这一切,还不知道能不能为家中女眷乞命。
她无颜去乞求殿下,她早已没有了任何颜面去见任何人。
忽然有人扑过来,劈头盖脸地对她的脸猛抓,“贱人!你这个贱人!”
萧问柳一转头,尖利的长指甲在她脸上划过一道血痕。
“祖母!”
兰仙扑过来,将萧老太君推开,把萧问柳护在身后。
萧老太君被人押着,犹自拼命探着身子要去抓她,“你这个贱人!你吃里扒外!你丧尽天良!你把祖母绑上城头,你救下杀了你祖父的凶手!我要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忽然她又癫狂地笑了起来,“你本来就不得好死,对,你本来就——”
萧问柳忽然截断了她的话,道:“祖母……保重。”
兰仙霍然回头。
心胆俱裂地看见,萧问柳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堞垛。
无数人惊叫,无数人奔来,有人抛出绳索,有人怔在当地。
城头上的所有人,只看见那个素衣少女,站在高高的堞垛上,迎风展开双臂,像一只即将投向自由的鸟。
然后她也毫不犹豫地,像一只真正的鸟一般,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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