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多的太阳依旧晒得厉害，路面也被烤的火热，元父只是蹲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回车上了。
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女儿，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无能为力。
他以前对这个女儿不了解，仅有的印象也是十分乖巧听话的。
她妈在的时候，她不太爱说话，即使他回来了，也只是围着他开心一会儿就又回去看书写作业去了，她妈说她学习好不让打扰她。
也确实如此，他在外面还债的那些年，唯一能提起来的也就是这个女儿的学习成绩了。
可是，她妈没有了，这个孩子也变得让他越来越觉得陌生了。
葬礼一过，这孩子就把自己锁屋里学习，他心情难受得在这个房子里一刻也呆不下去，可是这个孩子却能坐在屋里，一天都不出门，甚至如果不是要出去买菜，他能一两个月都不出门。
她也不跟他说话，他一说话，她就用那面无表情的脸盯着他看，见了人也不怎么笑，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着就有点儿奇怪。
重要的是她也不哭。
他好几次撞见她就那么盯着桌上的牌位看，一动也不动。
这孩子开学的时候，他心中就像是落下了一颗大石。
再见到人的时候就是半年前那次了。
她说话远比暑假那会儿多得多，可是却冷漠得跟个外人一样。
朋友们都劝他说让他不要跟她计较，说这么个学习拔尖的孩子，要求的其实也没什么过分的。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顺从了朋友她们的意见。
没过多久他就翻了身。
庆祝了几天后，他又想到了这个女儿，往她卡里打了一笔钱，但直到现在那笔钱也没什么动静。
虽然他也是在像这个女儿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就开始靠自己赚钱了，但是不一样，这是个女儿，而且做些兼职学习成绩还一直保持着。
她不动他的钱，他也就更加管不住她。
如果不是因为忌日要回来，他跟这个女儿大概会一直都没有联系。
也许没有联系才适合。
可是，哪有这样的事，还没有长大就已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
元父盯着后面的元祁看了一会儿，见这个女孩也能漠然地盯着自己看，丝毫不移开眼睛，他有些颓废地挪开了眼，拍了一下方向盘，“行，你有出息，你……”
后面到底要说什么，元祁也不可能知道了，元父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一直到家里，两人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饭正在锅上煮着，中午的剩菜还有不少，随便收拾一下就能解决晚饭了。
元祁回了家里就开始忙着在屋里收拾东西，把妈妈的牌位请到了自己屋里后，元祁心里就舒服了很多。
虽然她也委屈了自己，可是这一次妈妈在家里跟她待在一块了。
虽然她不觉得这个家现在还是她的家，但这里一定是妈妈的家，有妈妈的地方就该有她才对。
最后来叫她吃饭的还是那个晨晨。
可能是爸爸也跟那个女人说过了，到了晚饭时候，那个女人就安生多了，电视开着，也给了人转移注意力的地方。
吃过饭后，元祁就准备回房间，却被爸爸叫住了。
“明天上坟的东西你也来记记……”
爸爸一边说着就把上坟用的东西都抱了出来。
元祁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见到她接过银箔纸就熟练地叠起了元宝，而下方的篮子里已经有了半篮子的元宝，明显是同一个人叠出来的。
“你也学着叠点。”
爸爸塞给了她一叠银箔纸，有心让她跟着那个女人学。
元祁没有拒绝银箔纸，接过后就快速叠了一个出来，堵住了爸爸接下来想说出来的话。
元祁不知道如果别人遇到这样的事会不会让那个女人叠东西，她似乎也应该歇斯底里地说我才不用你们的东西？
可是，看着那个女人扶着肚子也要被爸爸塞银箔纸叠着，元祁还是不打算委屈自己。
她不常在家里，祭拜妈妈的日子又不是光祭日这一次，她拦了这次，以后也拦不了，既然开了这个头，那以后她都必须叠下去。
虽然妈妈也未必想要，可是，她总是希望不委屈妈妈。
叠元宝，收拾供果一直收拾到了晚上九点才把东西都准备齐全放在了桌子上。
元祁出去洗了澡回来发现那个晨晨要往妈妈原先的卧室去，她不由叫住了人。
“你去这屋睡？”
元祁已经反应了过来，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爸爸自己跟那个女人都忌讳妈妈住过的屋子，却把这么个小女孩丢进去。
她自己的妈妈她自然不会害怕，可是对于别人来说可不一样。
她今天也根本没有细想这个晨晨住哪里的事，她也在刻意回避记起来过去的事。
看到被她叫住就一步也不敢往前走了的晨晨，元祁也不跟她多说，直接过去敲了自己爸爸房间的门。
“又咋了？”
“让她住我屋去，你们既然不住我妈那屋里，那我就搬过去了。”
元祁一边说着，一边又觉得自己回来后做什么都迟钝，今天她也想到后卧室是空着的，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搬过去住呢？
元父还以为是什么事，听到元祁说话的语气，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是能这样做也省他的事。
“随便你，没事快去睡，明天早上6点就起来。”
爸爸说着就关了门，元祁一早在爸爸开始关门的时候就转了头，伸手招呼了一下那个晨晨，“你去收拾一下自己东西，今晚咱俩先睡一块儿，明天换屋子。”
哪怕只看了一眼，她也能看到那个晨晨对着她露出的感激的表情。
晨晨果然也没有多少东西，更没有动卧室里的东西，元祁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只在屋里转着看了看。
上次她已经把妈妈的东西都打包回了自己的房间，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了。
可是奇异的是，只是站在这里，好像就又能回到过去了。
她依旧不可能像是真正十五岁的时候记起一切，可是，能有这样一个地方，是她前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得到的。
她的重生，也许也不全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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