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抱着游山玩水之心的几个人,一路颠簸下来。王伯安旧疾复发,整夜咳嗽不止,沐清晕船晕得六亲不认,每天只能枕着他师尊的大腿“泄恨”,拒绝吃任何东西。
小知书急的满头大汗,白永年病急乱投医,不顾钟世子的反对,兀自煮了一大锅鱼汤,美其名曰“人以食为补”?
结果伯安咳嗽的更加厉害,沐清宁肯抱着船梆在外边喝冷风,也不愿回去闻鱼汤的腥味儿……
钟逸尘拍着沐清的后背急着嘱咐船家,
“劳烦到余姚县停靠一下,我们在那里下船。”
船家点头应着。
一听下船两字,死猫崽子瞬间活过来,小嘴甜起来让人受不了,
“师尊,这世上就数你对我最好了。”
钟逸尘低头继续给她拍背,只有沐清看见她小师尊的脖颈又红了,心里乐道:
“幸亏这人只是脸皮厚!不然不知道得被他糊弄多久?”
这时从船舱里探出脑袋煞风景的白永年,估摸着船明日就能靠岸,抢白沐清道:
“诶诶诶!你差不多就得了,明明是要照顾伯安,你也就是个跟着沾光的,瞎给自己脸上贴什么金?”
沐清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有,不客气的回敬他,
“我乐意给脸上贴金,关你什么事?你还是好好想想,等会儿见了芸娘,怎么解释你上次偷偷溜走的事儿?”
白大嘴闻言瞬间安静成一只白葫芦,揣着满腹心思,盯着船蓬面壁思过,
一别又是春夏秋冬,再这么拖下去确实是太不像话!
钟逸尘直等到猫崽子被船摇晃的睡着了,才抱着她回了船舱,腾出功夫来关照白永年这张“生无可恋”的脸,
“永年,这么多年了,芸娘那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永年捏了撮茶叶扔进嘴里,砸磨着苦涩味道里那点回甘,觉得人其实真的很容易满足,可他自己曾经最在意的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世子爷,我能不能还叫你樗公子?”
钟逸尘点头表示完全没问题,
白永年看着睡得东倒西歪的几人,漏勺一样的心里竟也捞上了愁绪,
“樗公子,我是我娘一手拉扯大的,很小的时候总是在想,自己的爹到底是什么模样?为何娘从来一句话也不提?”
“后来娘亲没了,我却见着他了……”
钟逸尘微微皱眉,不忍打断他的话。
白永年深吸一口气,自嘲的笑道:
“他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像极了,华服锦袖,长得真他|娘的人模狗样!却让我觉得恶心至极!”
“永年,”钟逸尘听得心塞,摸起桌上的酒壶递给他,
“那些都过去了,你要是喜欢芸娘,可以带着她离开余姚。”
“嗯!”白永年蹭了蹭鼻子,
“上次回来时,我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可我转念一想,娶了妻就不能耽误人家,要带着人家一起好好过日子。”
钟逸尘面带不解,“这有何不对吗?”
白永年苦笑道:“对啊!就是因为太对了,我才更不敢娶人家。”
“一想到我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想到我的孩子们身上也会流着那个人的血,我就抑制不住的想要发疯!”
看着痛苦的抱住头的白永年,钟逸尘完全震惊了,灿舌生花的口才此刻全都变成了废物点心,卡在心口不上不下,堵得他难受得很!
趴在席上装睡的沐清,一动不动,只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钻入席中,瞬间没了踪迹……
…………
这次回到余姚,几人出奇的相似,谁也没有提到白永年回来的事儿。
王伯安抱着他祖母的胳膊,像个满脸沧桑的孩子,追忆他儿时的点点滴滴,哄的老祖母又哭又笑,
“你呀你呀!五岁时都不肯说话,我们都以为你是个小哑巴!”
沐清眼底笑出泪来,心道这王家还真是能“招惹”小哑巴,忍不住挤兑他哥道:
“祖母,您被我哥给骗了,小哑巴是我才对,我哥他那是怕王夫子检查他背文章,一直憋着不肯开口,后来见祖父急坏了,连大名儿都给他改了,这才舍得说话,一张嘴不就出口成章了吗?”
钟逸尘余光扫过猫崽子眼底的泪花,无意间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伯安难得露出几分孩子气来,笑着反驳她道:
“又胡说,那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祖母笑得直不起腰,
“这丫头说的没错,就在那儿……”
老祖母抬手指着院外竹林,
“臭小子就站在那儿,突然给老头子背了整整一篇文章,唬得他爷爷半天没敢喘气儿……”
“哈哈哈……”
除了低头不语的钟逸尘,一屋子人不知是哭是笑,都抬手挡着眼角,想爷爷!
浓荫满窗棂,信手设竹椅,闲说二三语……
这短暂的家人相聚时刻,余生都牢牢刻在几人心里。
可是就他们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宜留在家中,只能拜别祖母,前往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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