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铁灰色的军帐染上一层血锈般的暗红,苗兵按刀立于帐外,冷硬的甲胄折射着暮色。
帐内却是另一番光景——风逍遥斜倚廊柱,指尖摩挲着酒壶,琥珀色的风月无边在烛火下泛起涟漪,他眯眼看向案前静坐的铁骕求衣:“老大仔,这算哪门子的囚禁?”
美酒佳肴,连榻上的织锦都绣着苗疆王纹……甚至于此地的陈设皆与万里边城一般无二,很好的冲淡了异境予人之不安。
这是普通人的想法,风逍遥向来随遇而安,在他看来,腰间刀,杯中酒,身边人三者相伴足以漂泊天涯。
而御兵韬则更有不同。
身为墨家九算的他向来是不惮以险恶用心揣测他人的。尤其是对面还是鬼谷一脉的情况下。
可以说,换了任何一名九算来,他们都会更愿意将之解读为一个挑衅讯号而非善意示好。
不语的他自顾缓缓展开手中卷轴,但见墨字如刀刻入眼帘:「墨刀卫·赫蒙天野,率三千锐卒驻守万毒谷,擅奇袭游击;副统领计无施,精研机关术,仿铁军卫『暴雨狂浪阵』改制『碎星连弩阵』……」
他目光凝在卷尾朱批上——「此册为诚,愿与军长共铸苗疆铁壁!」
一卷名册,尽述南境峥嵘。
可以说此册在手,只要御兵韬有心,这柄由还珠楼扶持,赫蒙天野拜将,砥砺数年而成的墨刀便要换人执刃了。
御兵韬并非没有怀疑过皇甫霜刃的意图,只是前车之鉴犹在眼前——
上一个拒绝还珠楼主以诚待人之好意的还是大智慧,错失拿下苗疆最佳时机的他如今正急于亡羊补牢。
而荻花题叶的心思也确实很简单,只想好好度假的他计划把手头工作交接出去,专注放松身心,熟料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
小楼当中,四面相对,各怀思量。
握拳抵唇轻咳数声,面色苍白貌似身有不足的荻花题叶正欲起身行礼:“荻花题叶见过师叔、师叔父……”
“慢来慢来,”礼未行全,临书玉笔几步上前已将人按住,“师侄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一手按肩一手扶腕,不动声色已露三份探究,探视荻花题叶伤情。
“嗯……气息狂躁凌乱,脉搏既快且细,”确是重伤之象……说到这里,五指一松回收,顺势将一瓶丹药塞在荻花题叶手中,临书玉笔道,“此药来得恰逢其时。”
嗯?荻花题叶、无情葬月皆在此?莫非是所料有差?我该设法一试他之实力。
寒暄做过,心念微转,泰玥皇锦闻说,当下一转目光,凝注无情葬月:“近来风传销声已久的半生酆都重现道域,想是云杖回归天元重启之际,台面下潜藏暗流亦动。”这是在提醒二人注意防备的意思。
“白日一战,汝力压紫薇掌令,武冠四宗,想来已成他脉众矢之的,最是需要谨慎。”
有心人决计不会放过狙杀荻花题叶的最佳时机。
对此,瞥了眼身侧手足的荻花题叶淡然以对更似意有所指。
“有他在,我并不担心。”
信任在肩,无情葬月唇角情不自禁微微上扬:“吾会护在她身前直到最后一刻。”
说话间,又是一番眉目传情,豪情承诺更似剖白真心。
莫名幻视女婿求娶画面的临书玉笔思绪一滑须臾歪楼。
反观无动于衷的泰玥皇锦依旧不忘初心。
“既如此,泰玥皇锦冒昧相请,请教阁下是否真有护住他之把握如何?”她无意质疑两位情义,但这个江湖终究得建立在实力之上。
此言既出,默不作声的无情葬月只是持礼上前,站在泰玥皇锦下首,拈指凝聚剑光凄滟如血。
须知各门派中的规矩,晚辈跟长辈试剑学武,必须站在下首,表示并非敢与对敌,不过是学习艺业、向尊长讨教之意。
无情葬月此举既不露怯,对兄长之推崇也是可以想见。
这是热爱忘年交的如画江山与刀宗习俗给后人留下的辈分难题。
衣袖轻拂俨似东海流波,自矜身份的泰玥皇锦尚未出手,已存三分情面,就在此时,眼角余光一扫左近荻花题叶,心念转,招纷变,正是——
“九明圣火·日月在抱!”双掌分错化阴阳,统御两气碾如磨,日月顾照缔合道威,普耀大千婆娑。
海天一线冉升日月分明,照亮冷眸如冰,无情葬月并指一撩,剑织杀境血雨纷落。
飘摇风中的剑气若烟似雾,冰冷彻骨无孔不入。
水与火并不相宜,烈阳日照更对烟雨剑境十分不利。
一息之中两式相对,无情葬月赫然落入下风,他神色一动,拧腕敛烟雨,抖袖旋罡风,翻手破招。
“血冥昼晦!”
纷散剑意如水滴,层叠绵密一试风向,眨眼探得绝式虚实。
血光骤闪,单锋直进人随行,无情葬月一式出手,宛如浩劫降临,锋刃毫光,却是转瞬即没。
一剑双风流,阴阳割昏晓,霎时日落月沉,仅存尘霾如翳,勾勒人世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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