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本山鬼抽身?!”
想起要对一只百来年道行的小狐狸服软,山鬼险些气得蹦起来。
白荼斜挑了他一眼,“不能抽身?”
山鬼:“........”
老狐狸看似如谪仙般不食烟火,可就差把“凶性”二字刻在脑门上了。
山鬼忍了又忍,低头像是感慨,又像是自嘲,道,“行,凡人斗不过她,连本堂堂山鬼也受了,你就宠她吧,等宠得她没边边,有得你收拾的。”
*
白桃回到咸阳殿,支开宫女。
独自坐在双人青铜灯下坐了一会儿,觉得河渠那女子不知是精怪,还是荒古神明,只觉得心中怦怦异然。
她伸手在楠木案上用手划了一道。
这一刻,竟然在案上划出了一道水痕,看似平静无波,宛若静止,可分明能够听到涛声贯耳,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眼皮子底下浩荡流过。
心头一跳,白桃被这奇诡的水流震惊得面色突变。
耳边那女子声音缓缓响起,“还望汝能承吾之志,守护于此,护佑一方,风调雨顺,世代安居。”
白桃恍惚间坐了很久很久,久久没有动一下。
晨光上进了殿内,似寸寸金箔贴上了她的妆面,白桃抬起手臂,遮挡刺目的阳光,宫女们脚步声在屏风外窸窸窣窣响起,皆不敢进入。
直到蕊儿走了进来,给她行了一礼:“王后安。”
白桃活泛了下筋骨,慵慵懒懒道:“君上是今日回朝吗?”
她低头:“是。”
洗漱,更衣,上妆。
白桃收拾完毕,便要去迎政哥哥归朝,只是出了殿门,下了阶梯时,余光看见旁边的花簇隐隐晃动,紧接着轰隆隆一声,闷雷滚过,毫无预兆的雨丝从天而降,顿时笼罩整个秦王宫。
“哎呀,怎的还下雨了,方才还好好的。”
身旁的蕊儿惊讶,忙唤人进殿去拿油布伞,一边让白桃往回走避雨。
雨丝落在花簇丛中,溅起一片迷莹。
白桃摇了摇头,伸出手来接这丝丝银针,乌云很快覆在上空,一片阴霾,她掩下手来,掌心的雨水凝而不散,“无碍,走吧,昨日来报的信,政哥哥一路上想必不会耽搁,日夜兼程,料想也快到了。”
蕊儿接了宫女的伞为她撑着,油伞如雨夜的一朵朵暗花。
穿过前殿,到达咸阳广场弥漫开来。
在模糊的雨帘里,白桃看到前方立着一群官威赫赫的秦官,他们冠冕,衣裳与鞋履一应齐整,环佩叮当,面容肃穆不苟。
见到白桃莅临,纷纷躬身行礼,头颅垂下:“参见王后!”
白桃点头:“本后也来迎殿下回朝。”
“王后辛苦。”众大臣不约而同。
大雨猛烈,嘈嘈杂杂的敲击在伞面,文臣率先前来搭话,“暴雨连绵,天气湿寒,王后在此等候,辛苦了。”
“诸位国事缠身,还天不亮在这连天的雨里迎君上回朝,才是真的辛苦。”
白桃显得不热络也不冷淡,端庄大方毫无差错。
又是一阵官场寒暄,来往几回后,就没了声音。
咸阳广场的四根柱子淹没在密布的雨水里,偶有闪电划过,照得一片白昼,转瞬而灭,又偶能看到长明灯微弱的光亮,所有人都在往前方望。
有几个大臣窃窃私语,“这么大的雨,怕是难以赶路,眼下君上怕是不会回来了。”
“是啊,这雨下得真是大啊,君上前去开渠大典,又兼程赶来,舟车劳顿的,也不急这一时。”
“怕是耽误了,雨中阴寒邪侵,咱们这些老骨头也赶快回去避避雨吧。”
只是王后不动,谁也不敢独自散去。
白桃披着斗篷,一双狐狸眼还在望着前方的雨帘。
她相信政哥哥会在今日赶回来,昨日送来的书信他已写到“吾妻桃桃,分别多日,夫妻两离,恐久等挂念,横渡渭水,即日归朝。”
政哥哥待她从未食言,她亦信他绝无违约。
果然,马蹄声阵阵响起,声声踩踏着她的心尖。
从雨幕中骑马冲刷进来的男人,右手持鞭,带着一身桀骜难驯的狂气。
他的容颜在黑暗中夺人眼目,连湿漉漉粘连他伟岸身形的苍隼图纹,也自带一身的凶性,似是要裂帛而出。
“轰隆——”
雷声闪电,将嬴政耀得更加神光熠熠。
大臣们见到自己拥戴的君王,纷纷提起衣袍拥了上去,连暴雨也顾不得了。
他们见过他与别国君王异常的胆魄见识,雷霆手段,见到他的坚毅秉性,胸襟似海,他敢顶不孝恶名,敢有悖天下之心,也能积微日月,受谏逐客书之责,吸纳天下有志之士。
这样的君王,六国绝无仅有!
这样的君王,何愁不能睥睨天下乎?
且他的心胸之宽广。
惊乎天下之预料。
秦国之渠居然冠以韩人之名,唤作郑国渠,将其千古流传,这样的君王,才该是他们誓死效命的君王。
他们纷纷拥了上来,贺喜道:“君上归朝,国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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