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咕。”
信鸽双翅收敛,停息在窗台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解开鸽脚上的信筒,嬴政剥开封泥,展开羊皮卷。
“君上,臣在雍城探得长信侯在雍城有不轨之心,不仅大募门客,行为嚣张,所有雍城暗哨皆出他手。且太后有异,前两年生得二子极为古怪,像人又不像人,像蛇又不像蛇,恐是遭受了某种诅咒。臣乔装混入了雍城送子官船,垄断了长信侯四面搜刮幼童之路,不过臣昨夜在雍城碰到了一女一男,皆戴青铜面具,又配嫪毐骨牌,立场诡异,敌我暂时不明。”
落笔:李信,亲禀。
嬴政手指捏紧,一股戾气从眼底深处蔓延出来,“私生二子,藏在雍城,很好。”
吃饱了米糠的信鸽被吓一跳,扑簌簌的像一条白色的弧线抛向天际。
有片羽毛晃晃荡荡的飘落下来。
在旁赵高捡起道:“君上,夜深了,您已经连着一整日没有歇息,这里由着奴才来守,您还是先行歇息吧。”
“郑国是韩间之事查明了么?”
“是查到一些来往的书信,不过郑国是个世上不二出的水工,韩国把这个大才送于秦国,不亚于割肉饲虎,进才资敌,这...太子丹传了这个信息出来,虚虚假假,真真实实,这会不会是太子丹的阴谋。”
“既已查到证据,先打入地牢审问。”
“是!”
过得会儿,嬴政又疲倦的问:“白桃呢?还未回么?”
赵高沉重的摇了摇头,再也不敢吱声了。
“下去吧。”
“是。”
他忙行了礼蹑手蹑脚的往后退。
用鱼鲛点燃起来的长明灯,照得这座金碧辉煌的殿内在幽暗中隐隐约约游动着某种光辉。
赵高出去前凑着眼秦王颀长的背影。这秦王近日的怒气,连着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都犹如高空中踩铁丝般的心惊胆战。
幸好秦王是明君,不是那等草菅人命的昏庸之辈。
不然,这咸阳底下埋的早就是他们做酒壶的人头了。
提着气出去,赵高出去时就见外头的树影沙沙,皎洁的月亮照在树影缝隙中,透出比雪还要亮堂的白光。
“叽叽叽。”
有鸟在叫。
啼鸣月下好像归来一片红雾,赵高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那般皎白的月色,疑心自己眼花。
那红雾溜进了内殿,缠缠绕绕,结茧般勾勒出窈窕少女的身形,她怯怯的攀着玉柱在瞧,一副纠结极了,想过去又不敢过去的样子。
镂空的窗棂照得里面块块斑驳,犹如寸寸割裂的方寸世界,貌美不似活人的少女就这般的扑进那跪坐着的君王的怀里,后腰的长发逶迤铺开,“政哥哥,我回来啦!”
嬴政的眉目太过平静没有起什么波浪。
以至于低头看她的眼神,竟让她觉得有些许凉意。
白桃浑身的狐狸毛四仰八叉的都顺了,“政哥哥,你...你怎么有空过来了,平常都是好几天都不见你人影,不是最近宫里都在整肃奢靡之风,你很忙吗。”
嬴政:“去了何地?”
“去了外头.....”
“何地?”
“我......”
小狐狸眉眼耷拉了下来,那宛若膏腴的指尖,扯了下他的衣袍,又微微咬了咬唇畔,这是如小兽般示好的表情,也代表她不会说出真话。
嬴政克制的捏紧了手中的皮卷,直到手中微微汗渍冒出。
亲生母亲背着他在雍城生下两子。
暗中的波诡,带有绞杀的谋划。一切的一切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今他也不想再去想其他。
他伸出右手来,想死死攥紧点什么,有风拂泄指尖,少女虽面带疑惑,很快,她将那粉扑扑的桃腮小脸放在他手中,眼睫微翘,如带露莲钩。
很是乖巧很是乖巧。
“...........”
心中掀起暴雨狂风。
他想将眼前人死死揉入骨血,融为一体,可他也只是抬起手来,握剑的手,杀戮的手,执笔的手,指点朝政的手,就抓住这么一瞬间。
煎熬的心,如此的安定。
*
郑国一回府邸就被一群秦兵团团包围。
只闻见甲胄撞击声不绝,秦军包围的列队整齐,左手持着盾牌右手持着长矛,在暗夜的火把下被照得熠熠发光,他们都是清一色刚毅的面孔,除了脚步和甲胄声,他们肃静的几乎没有呼吸。
屋檐的脊背上落了一群黑鸟,黑鸟的长喙架在他的生命之上。
郑国眼神略过这群精锐战士。
他想,他应该跑。
“韩国间人,郑国,使疲秦之策,龃龉不堪,现打入大牢听候发审——”
两列秦军退了开来,中间有一将领右手持剑,左手指着他,脸红脖子粗的吼道,“郑国!你个外来孽障!你竟敢诓骗了千千万万的秦人!”
“什么诓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郑国听到自己辩驳的声音,“将军说我诓骗了秦人,行害秦之术,可有何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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