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仪和海涛已走出好几步，听到这话，就转身，对鬼低头微微行礼。
走出有应宫以后，林凤仪说：“他知情？”
海涛耸耸肩，说：“或许。彼自称喜怒形于色，然真正紧要之事，反不露半点声色。”
林凤仪说：“不过他最后说的话，倒是跟廖强一样？”
海涛把嘴巴撅起一点点，表示不置可否，说：“天色昏暗，且明日再赴武宁镖局。无论有无关联，多问无差。”
林凤仪看看天色，确实很暗。
海涛说：“清城每至此时，傍晚往往雷雨，持续半时辰，长达一旬。一旬之后，两个月内亦间或有雷。看此天色，恐将雨矣，吾等宜速回。”
林凤仪点头，两人回到都察院，却发现有一名凤翔营的战士在院内，一脚已跛，是没有参加千里行军的田元妹。
田元妹一看到两人进来，就起身行礼，说：“王爷府传唤诸位御史，玄武与白虎御史已先行前往。”
林凤仪问：“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田元妹说：“稍早，白虎御史先回，至凤翔营索一能书之战士来驻院。御史表示，恐有人看无名尸画像后来报，需有人记录。”
田元妹边说，边递出一张纸给林凤仪。林凤仪和海涛看了，已经有三个人来，表示认为画像中的人是谁；其中一个是清城令尹府带来的。
田元妹说：“依白虎御史指示，有人来报者，战士即请其至停尸间指认；有一人已改口；另两人表示因仅见过两、三次，加之尸体肿胀变形，无法确认。”
林凤仪点头说：“也多亏武方想到这一点。”林凤仪已经习惯，警察局每个人都能接电话，也都能书面记录，所以完全漏了这方面的安排。
看了田元妹的记录，林凤仪说：“你记得很好。你本来就会写字？”
田元妹摇头说：“战士本不识字，唯初春时先行来京，未参加行军，故彼时已开始学习。”
海涛问：“则白虎御史如何安排？汝每日来，或有两三人轮流乎？”
田元妹说：“尚有罗菊妹，白虎御史嘱我等每日轮流。”
海涛点头说：“多谢。汝等之协助极重要。”
林凤仪边看着田元妹的记录，边说：“扣掉已经表示认错的，剩下两人，一个是卢记茶行的卢老板，说此人很像南大街崔府的管家崔坚，有几次到茶行买茶。另一个是令尹府带来的，说是西郊佃农李禄，说像他在曲阳的远房堂叔，但不确定，因每年扫墓才见一次面，又没有每年回去扫墓。”
正在说的时候，杂役又带了一个人进来，表示认出画像上的人。
田元妹马上坐回座位，开始磨墨，并且看着林凤仪和海涛，表示已准备好记录。
杂役对着进来的人说：“此即朱雀御史与青龙御史，汝可向大人报告。”
那人穿着粗布蓝色短衫，带着斗笠，马上就对林凤仪等两人说：“大人，画像系草民之兄。草民两兄弟相依为命，请大人做主。”
那人讲话有点慌，眼眶红红的，有点哽咽。
林凤仪问：“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做什么的？”
那人说：“草民王大刚，住丽正门外，平日有工头来唤即打零工，建屋起舍等等。”
林凤仪问：“那你哥哥呢？”
那人说：“兄王大庆，与草民同住，亦打零工。”
林凤仪问：“你哥哥会搭船去桥县吗？”
那人愣了一下，说：“不会。然或许有工头接到生意，唤几个工人同去亦说不定。”
林凤仪再问：“还不确定是意外还是谋杀。可能有人要杀你哥哥吗？”
王大刚想了一下，说：“偶尔在工地与人相吵，亦是有的。有时工头需人不多，未唤家兄，家兄亦有抱怨。”
林凤仪一边看着田元妹，大概都写好了，趁这空档，王大刚又说：“草民有时与家兄一同做工，有时跟随不同工头分赴两地。父母早死，就我两兄弟相依为命，万请大人做主。”
林凤仪点头说：“先跟我去认一下尸体吧。”
说着就带着王大刚往停尸间走，边走了两步，边问：“你最后一次看到王大庆是什么时候？”
王大刚说：“今天早上。”
林凤仪一下子停步，一股气没处发，实在懒得立刻转身。
王大刚却因为低头跟着林凤仪走，没注意到林凤仪停住了，就一头撞在林凤仪后脑上，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说：“大人饶命，草民对不住，大人饶命。”
林凤仪转身，设法对王大刚做一个怒目而视的表情，王大刚急得跪下了，一直说：“草民鲁莽，请大人饶命，请大人饶命。”
田元妹想办法忍住不笑，海涛倒是笑了出来，说：“王大刚请起。朱雀御史非因汝撞其身而怒也。”
王大刚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只要当官的发怒、不管什么理由都要害怕，还是一直跪着，甚至开始叩头，咚咚地响。
林凤仪用眼神叫杂役来，跟杂役一人一边挟着王大刚腋下把他提起来，王大刚的额头已经都红了。
林凤仪叹了一口气，对杂役说：“把他带出去，安慰他一下，让他赶快回去了。等他脑袋清楚了，跟他说若真找不到哥哥，去找县令或令尹。”
三人看着杂役和王大刚的背影，林凤仪把田元妹早先的记录放回桌上，说：“这些人，明天再查吧，先去王爷府再说。”
海涛从另一张桌上拿起画师制作的画像，说：“此画像上，发现尸体之日、公告之日均载明清楚；唯民众不识字，难免有此差池。”
林凤仪说：“不识字也不问别人，还是亲人不见、心里太慌了？”
转头对田元妹说：“要有人再来报，刚刚最后一个问题要一开始就先问。”
田元妹点头。
林凤仪和海涛在雷声隆隆之中走到佾王府，进了书房，王爷正在写一张便笺，武方和扬风在等着。
林凤仪问：“怎么啦？”
王爷边写边看了武方一眼，大概是说还没写完，叫武方先说。
武方说：“上谕此案关系重大，不可拖延以至朝政动荡、人心惶惶；若无明确线索，即依船夫廖强所言，以意外结案。”
林凤仪问：“皇上有给期限吗？六间茶行有线索吗？”
武方和扬风都摇头。
此时王爷写好了，搁下笔，说：“皇上希三日内结案。”
武方说：“三日者，自昨日都察院获报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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