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权报纸署令张自在家。
博望侯张朝天施施然下了马车,张自在不情不愿地跟着下了车,父子二人并肩进入院中。
魏无双奉茶之后,便去张罗着加两个菜。
父子二人在小厅坐着喝茶。
“北海的事,明日会有说法么?”
张朝天率先开口询问,张自在却无奈地叹道:“还是保守了,当初应该再多煽动几家的。”
张朝天面色微沉:“你们好大的胃口!”
博望侯最清楚,这个不着调的儿子是最能揣摩姜云逸心思的。
张自在从容道:“爹,北海那里一个大工业基地,一个外海贸易,一个水师基地,这可是三大块利益啊?人少了肯定会形成利益联盟,也就是姜云逸说的割据。”
“割据个屁,整天就知道给人家乱扣帽子!”
见老爹十分恼火,张自在却浑不在意地道:“今日步青云跑到内阁去哭,然后姜云逸就调阅了河北三州所有郡守的履历和田景明的弹劾公文。”
张朝天微微有些惊异:“那个步青云何德何能,竟然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张自在笑着解释道:“爹,步青云本身无关紧要,但这些日子以来明相只许了步青云一人郡守高位。”
张朝天登时恍然,事关姜云逸政治信誉和政治权威,他沉吟道:“所以,北海郡守还是要许给卫公世子?”
张自在点点头:“应是如此了,然后至少再拉一两家进来形成制衡,或者朝廷多占些份子,才能启动。”
每多一家分,自家就得少吃一口,张朝天当然不乐意,沉声道:“要是没人乐意再掺和呢?”
张自在淡然道:“那就先放着呗,等朝廷有钱了再动,横竖不会太久。他原本不就是这般打算的?”
张朝天狐疑地问道:“广陵不也只有赵公一家?北海怎地两家都不够?”
张自在耸耸肩,埋头喝茶。
见儿子这做派,张朝天立刻斥道:“逆子,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
张自在放下茶碗,笑道:“爹,淮南本身也是繁华之地呀?”
嘶!
张朝天倒吸一口凉气。
朝廷尤其是公侯世家,对淮南的控制较弱,也就仅比对关中稍好。
“爹,淮南本身就包括淮西淮东,淮西的九江、庐江二郡虽然属于扬州,也大致上跟着江东走,但毕竟还是有所区别的。
广陵那边如果叫两淮的人一起出力,您猜淮西跟不跟?投总、淮东、淮西刚好也能形成三足鼎立。”
张朝天不满地道:“他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割肉,谁能忍得了?”
张自在道:“爹,淮东原本跟议政殿只是合作关系,以后人家肯定要跟内阁合作了。淮西就更不用说了。”
议政殿塌,内阁立,许多东西要发生变化。
张朝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不快,转而问道:“那个纲要起草怎么个说法?是不要府寺参与么?”
张自在沉吟道:“不仅府寺要参与,方方面面都得参与,只不过什么时候参与、以什么样的方式参与就不好说了。”
张朝天仔细品味了一下,登时惊怒道:“他这是把我等都当下属了?!”
张自在神色怪异地道:“相权本来就凌驾于九卿之上呀?文武官员领袖都入阁了,府寺从属内阁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张朝天脑门儿青筋暴涨。
“爹,吃饭了。”
魏无双推门而入,亲自撑开饭桌,招呼仆妇丫鬟布菜,一家三口开始用饭。
张朝天闷头吃了几口,与儿媳妇随意说了几句闲话,便看向儿子,问道:“叫老三去北海,老五去邯郸如何?”
张自在有些惊异地问道:“爹,您这样搞不怕将来分家呀?”
张朝天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都自立门户了,还好意思说?”
看着老爹忽然不善的目光,张自在低头吃饭。心中恍然,老爹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心里不痛快罢了。
砰!
心神恍惚间,张自在感觉小腿被踢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娘子,却见魏无双正用公筷给公爹夹青蔬。
“爹,这个小白菜,春夏倒也寻常,如今这冬日却是又好看又好听,吃着还爽利,若不是有大棚,这时节根本吃不上呢。”
看着儿媳妇献殷勤,张朝天面上老怀大慰,心中则是万分无奈。
听到媳妇又提“好看”“好听”这茬,张自在唇角抽了抽,哪能不明白她想干啥?闷头吃饭,装不知道。
“那个翰林院法家经义研究所只研究学问么?”
听到亲爹忽然没头没脑地这样问,张自在沉吟道:“应该是了,法家作为第二大流派,未来肯定要在意识形态体系中占据重要位置。”
张朝天微微颔首,又问道:“廷尉寺也设立一个律令研究所,你觉得靠谱么?”
张自在愈发惊异了,断然道:“必须靠谱啊?姜云逸掀起的这场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要变的地方肯定极多,大周律例肯定要跟着变,大概率要超乎想象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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