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稍片刻，方路便将陛下传唤的消息带给萧子规。
萧子规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方路进殿。
彼时的萧晏正悠哉悠哉地翻着古籍，余光瞥见珠帘后的两个身影，翻阅的手微微一顿，唇角扬起。
“来了？”
“深夜叨扰陛下休息是臣的不是。”
萧子规词钝意虚地作了揖。
方路瞄了他一眼做贼心虚的样，不禁暗爽，对上帝王饶有兴致的神情嘴都翘了起来，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便退至一旁。
萧晏眉峰轻挑，“无妨，朕也睡不着，不如二皇兄来陪朕下下棋？”
这“二皇兄”喊得让萧子规浑身不适。
他作为皇子的时候素来与萧晏不熟络，也从未听过萧晏喊过自己皇兄。
见萧子规迟迟不应，萧晏语气低沉道：“怎么，翊王这是觉得无趣？”
萧子规心下一颤，忙不迭道：“怎会，陛下能同臣对弈，是臣之荣幸！”
萧晏抬眸扫了他一眼，唇角勾了勾，“既如此，便过来坐下。”
“诺。”
萧子规抬脚越过珠帘，就着萧晏对面的位置落座。
萧晏合上古籍放置一边，将身前的黑子挪到萧子规跟前，“你先来。”
萧子规一怔，犹豫了片刻才接过黑子，接着拾起一枚棋子习惯性就要往天元的位置落下，蓦地发觉不妥，不动声色地转移阵地。
萧晏微眯着眼，盯着他突然改道的动作似笑非笑。
过了半晌，棋盘格上占据的黑白子不相上下，颇有两军交战各不相让之意。
“臣不善棋艺，还请陛下手下留情。”
萧子规眉目舒展，适时恭维几句。
萧晏看着棋盘上的局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翊王谦虚了。”
这一盘棋下得萧子规酣畅淋漓，眼看就要定局，帝王的神情却出乎意料的放松。
这让萧子规心里不禁发怵。
果不其然，在他难以置信的神情下，白子的落处直接将他引以为傲的自信残忍摧毁。
明明方才还势均力敌，现如今却兵败将亡，萧子规打心底的不服气。
可他没想过和帝王对弈，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傲气，甚至想要将主导权掌握在手里，看得一旁的黄佥和方路直冒冷汗。
他们也不是怕帝王输不起，主要是萧子规下棋时的野心过于惹眼，生怕萧晏不知道他藏在心里的小九九一样。
萧晏食指轻轻敲了敲脑袋，漫不经心道：“翊王有些心不在焉啊。”
萧子规手里捏着黑子的力道都紧了几分，半晌才从嘴里艰难地挤出话来，“是臣棋艺不精，臣认输。”
萧晏神色淡淡，“二皇兄心里藏着事，自然落了下风。”
此话一出，方路和黄佥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看向被提到的当事人。
只见萧子规神色一顿，似有难言之隐。
他思忖片刻，道：“臣听闻漠北要送一位王子过来和亲，不知是哪一位王子有这福禄承天子之宠？”
萧晏眉眼微挑，轻笑道：“二皇兄好像对这漠北的王子颇有兴致。”
“只是不知，翊王看上了漠北的哪位王子？”
轻飘飘的两句话让萧子规彻底愣住，“陛下……何出此言？”
萧晏笑意不明，“那翊王又何出此问？”
萧子规：“臣，臣只是道听途说，难免有些好奇心。”
萧晏：“倘若朕说没有听过这事呢？”
言外之意，朕都没听说过的事你一个王爷的消息怎么如此灵通？
萧子规脸色陡然一变，连忙屈膝跪地，“陛下明鉴，臣真的只是听说！”
萧晏垂眸扫了他一眼，语气平淡：“起来吧，朕就开了个玩笑，瞧给二皇兄紧张的。”
萧子规怔愣一瞬，随即趔趄起身坐回原位，心有余悸地瞥过帝王的神情。
他实在看不透萧晏，更何况是他那捉摸不定的心思。
喜怒不形于色，话里话外处处是陷阱。
“关于和亲之事，朕本来是打算明日昭告天下，谁知皇兄如此心急，既然问了，朕提前告诉你也无妨。”
萧子规敛眸不语。
这皇帝是真的很会阴阳怪气。
“怎么？翊王不想听？”萧晏佯装不悦。
“不敢，能得陛下开口，是臣之福分呐。”萧子规嘴角抽搐。
见状，萧晏满意道：“皇兄的道听途说并无差错，那漠北要送过来的，便是他们的二王子，拓跋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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