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化妆间彻底安静下来，造型师小声的低语，吸管插进咖啡杯的“滋啦”声，都伴随辰野的声音消失的无影无踪。
即便听不出辰野在暗示什么，但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一二。
辰野在娱乐圈浮浮沉沉数十载，哪怕他脾气暴性子野，凶名在外。但能在吃人的娱乐圈长红，他绝不会是个分不清场合的傻子。
按粉丝的话来说，辰野一旦让你感觉到不舒服，请别怀疑，那说明他就是想让你不舒服。
他现在，显然就是想让顾承渊不舒服。
楚宴宁已是过去式，甘甜如今能跟顾承渊大大方方地聊起楚宴宁，却不敢让顾承渊知晓辰野的存在。
那是她答应“忠诚”后，一场切切实实的背叛。
甘甜怕辰野脾气一上来，旧事重提。连忙握住顾承渊的手，勉强撑住笑脸。
“是挺小的。”她站起来，“也闷，不然我们去外面透透气吧？”
顾承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两秒，轻轻点头，表情看不出异样。
离开化妆间，甘甜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自以为顺利度过这一关，不知道她脸上所有的细微变化，全被顾承渊看在眼里。
她在恐惧什么？怕辰野当着他的面挑破她们不可告人的关系？还是怕辰野吃醋、生气？要把他拉到外面来才敢说话？
“我两小时后的航班，回B市。”
顾承渊收起所有疑惑，逼自己如常报备行踪。他本就是为了开机仪式特地榨出的半天时间，昨晚半夜飞来，今天中午就要走。
甘甜意外，“这么赶？”
“最近公司事情多，过两天有空了就来给你探班。”两人许久不见，顾承渊嘱咐她，“好好拍戏，注意身体。”
甘甜连连点头。
两人相对而立，说些爱人之间寻常的话题。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波澜。
一个装聋作哑，一个欲盖弥彰，各怀鬼胎。
帘布不隔音，两人稀松平常的交谈落入辰野的耳中，针一样地刺痛他的鼓膜。
化妆间冷白的灯把辰野的脸照得毫无血色，他拿起手机，麻木地给楚宴宁发出消息。
【1】。
这是他与楚宴宁制定的代号，如果看到甘甜跟顾承渊在一起，自己又处入无法行动的状态，就向另一个人发送代号。
辰野虽厌恶顾承渊，也不到要当着化妆师的面与他针锋相对的地步。
辰野的挑衅，一定程度上来自楚宴宁的授意。
楚宴宁猜测，顾承渊很可能不清楚甘甜和他的感情状态。凭甘甜的胆子，不到大难临头，不可能坦白从宽。
此时此刻，在顾承渊的心里，大概依然认为辰野和甘甜还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
那么辰野一切不合理的言行，在顾承渊的眼里，都是由于吃醋导致的挑衅。
他这根刺，早已深深地扎进顾承渊的眼睛。
一有风吹草动，那根刺就扎得越深，伤口就会越痛。即便顾承渊不看、不听，痛苦依然客观存在。
总有一天，顾承渊会痛到不得不拔掉这根刺。
楚宴宁回了个句号，是“已前往处理”的意思。
辰野甩开手机，疲倦地闭上眼睛。
距离航班起飞只剩两小时，时间紧迫，甘甜替顾承渊紧张起来，小声催促他离开。
“嗯，这就走。”
顾承渊轻轻拿开她头发上的碎叶子，含笑的目光随意一瞥，与人工湖对面栏杆边的男人对上眼。
楚宴宁倚靠栏杆，似乎正在远眺欣赏风景。
装模作样的，假扮无意闯入他的视野。
可顾承渊分明清清楚楚地记得，两分钟前，那边还没有人。
无声对峙半秒，楚宴宁率先抬起手，面露微笑，冲他挥了挥。
顾承渊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原本打算落在甘甜脸颊上的告别吻，重重地碾在了她的唇瓣上。
顾承渊长了张看起来能把人囚禁起来玩八百次强制爱的脸，实际上清冷端正。公共场合与她的亲密仅限于牵手和吻脸颊，十分克制。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随时都会有人经过的室外与她接吻。
即便这吻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暂，甘甜还是感觉到了点不同寻常。
她困惑地抬头看他，试图从顾承渊的表情里找到答案，但他一向没什么外露的表情，自然无解。
“怎么了吗？”她问。
顾承渊嗓子有点哑，“没事，太久没见。”
甘甜信以为真，踮起脚，轻轻回吻了他一下。
“我会想你的。”
如此柔情蜜意的时刻，顾承渊本该欣喜，全身心沉浸。可他不受控制地撩起眼，与对面的楚宴宁对上视线。
隔着面积并不算大的人工湖，楚宴宁依靠栏杆，慢慢地绽放出一个暗含嘲讽的笑容。
电光石火之间，顾承渊读懂了他的讥笑。
他被他们影响了。
他自以为岿然不动，实则还是被激得做出了他平时压根不会做出的事。他压根就不是会在公开场所做出亲密行为的人。
顾承渊牙关紧咬，挪开眼，不再往那边看。
楚宴宁嘴角的笑意持续了很久。
即便顾承渊并不愿意承认，但他理会了他们的挑衅。并且，开始还击了。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随时端着“不屑一顾”的态度，直到绷到极限，才被迫进行“反击”。
他开始主动挑衅了。
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顾承渊风声鹤唳。
今天他做什么了吗？没有。
他只是站在能让顾承渊看到的位置，冲顾承渊微笑招手，就足够让他不舒服了。
处在这样状态下的顾承渊，还能心无旁骛地爱下去吗？
楚宴宁缓慢地退回到廊檐下。
他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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