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的全息影像已经消失,那冰冷的余威却依旧弥漫在罪孽号的舰桥内。
莫塔里安站在原地,他那已恢复常态、却依旧刻满岁月与痛苦痕迹的手指缓缓松开,又再次握紧。
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屈辱感如同毒液般灼烧着他的血管。
曾几何时,他是死亡守卫军团的原体,是荷鲁斯叛乱中的主力,是纳垢座下备受“宠爱”的恶魔亲王。
如今,他却像个刚被从牢笼里提出来的囚犯,被另一个兄弟,一个他从未真正亲近过、甚至彼此嫌恶的兄弟,以近乎施舍和监视的姿态,告知要去“赎罪”。
向父亲证明你自己,莫塔里安!
莱昂的话语在他脑中回荡。
父亲…那个将他从巴巴鲁斯毒雾中带走,却又从未真正给予他认可的帝皇?
那个他曾经背叛,如今却又被要求向其证明价值的对象?
何其讽刺。证明什么?
证明他即使摆脱了纳垢的腐化,依然是个有用工具?
证明他和他子嗣的牺牲能换来帝皇那一丝微不足道的“认可”?
一股深沉的、近乎自毁的愤怒在他胸腔中翻涌。
这和纳垢有什么区别?!
但在这愤怒之下,却是一潭更深、更冷的死水——疲惫与茫然。
万灵药洗去了腐化,纳垢更是亲自抽离了那万年来支撑他存在的、扭曲的“慈爱”与病态的“活力”。
留下的,是一片被彻底消毒后的荒芜,以及对前路的彻底迷失。
战斗。
赎罪。
除了那些追随自己的子嗣,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如同雕像般伫立的死亡寿衣们。
这些最忠诚的卫士也经历了净化,他们沉默的外表下,是否也涌动着同样的惊涛骇浪?
他们看着自己,这位带领他们走向辉煌,又引他们堕入深渊,如今再度带领他们走向未知的基因之父,心中又在想什么?
莫塔里安不知道。
曾经的他从未在意过这些子嗣们的想法。
但是现在却不一样。
万年的黑暗,反复的背叛,只有这些子嗣对自己不离不弃,不论是前往血腥的战场还是堕落为邪神的爪牙。
“咚咚咚。”
伴随着沉闷的脚步声,一名死亡守卫穿过大门走进了舰桥。
“大人。”
他的声音甚至从盔甲缺口中直接响起,打破了舰桥的沉寂,声音干涩却稳定。
“铁人发来了调度指令和…装备更换通知。他们要求所有人员在三个标准泰拉时内,于指定区域集结。”
莫塔里安转过身,看向那名发言的死亡守卫。
对方的盔甲古老而残破,头盔上本来被腐坏血肉填满的位置如今留下的都是一个个空洞的缺口,但那股萦绕不散的腐朽与病态灵光已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历经万载杀戮后的冰冷沉淀。
“新式装备?”
莫塔里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这应该不是莱昂的安排,至少铁人还把我们当人看,没准备让我们就这样上战场。”
“信息显示,是全新的动力装甲和武器系统,技术军士看了一下基本参数,其性能远超帝国现有任何制式装备,哪怕是那些黑暗机械修会的产品都无法媲美。”
死亡守卫有些不确定地汇报,仿佛在对此感到不解和疑惑。
莫塔里安沉默了片刻。
那些冰冷的巨型思考机器,庞大的沉思者阵列,骇人的旧日遗留。
铁人在这场战争中展现出的计算力和资源调配能力确实骇人听闻。
“为什么?”
莫塔里安表现的有些像在自言自语。
但是这段从亚空间脱离的航行之中他通过罪孽号的开放资料知晓了不少铁人的消息。
他知道自己脚下的这艘舰船也相当于一个巨型铁人,这些硅素智灵一定能理解他的问题。
“没有为什么,整个银河都在遭受入侵,基里曼抽调走了原本计划之中的全部后备力量,整个风暴星域防线上的战力虽然还没有受到明确影响,但是后续的力量几乎下降了四成。”
“在合理化计算之后,你们的存在算的确是一份意外的力量,但是实在是太过弱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你们真正的价值是你们的基因,泰伦对于阿斯塔特的基因有着额外的执着,这些银河之外的野兽并非单纯的追寻生物质,而是在追寻基因变化。”
“根据分析,你们每一个人对于泰伦的吸引力相当于一百个凡人士兵。足以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
罪孽号舰船的智能核心当然理解了莫塔里安的问话,冰冷的声音回荡在舰桥之中。
这绝非仁慈,而是最极致的实用主义——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去填补那因千亿星界军撤离而出现的巨大“诱饵”缺损。
他们,这些死亡守卫,就是被选中的、填充缺口的昂贵鱼饵。
只不过,这批鱼饵被赋予了更坚固的外壳和更锋利的刀刃,以期能利用更多的次数并消耗掉更多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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