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快速换上破烂不堪、沾满新鲜泥浆甚至刻意涂抹的暗红污渍的伪军号衣。
一个精瘦的汉子掏出一把锅灰混着草汁,利落地往旁边战友脸上抹:“麻子,低点头!啧,这伤口不够新鲜…加点鸡血!”
很快,这群人眼神涣散,步履虚浮踉跄,弓着腰,相互搀扶,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呻吟,活脱脱一群刚从剑门关、姜维城那血肉磨坊里爬出来的漏网残兵,消失在通往南方莽莽群山的崎岖小径。
另一股人则换上了粗劣的葛布短褐、麻鞋。
武器被巧妙隐藏:淬毒的吹箭和精巧折叠的连弩藏在空心的扁担里;
涂黑的小型猛火油罐裹在山货中;淬毒的三角钉塞进干粮袋底。
一个面容愁苦的老兵扮演着领头的老货郎,沙哑地吩咐:“都精神点!记住我们是彭州贩山货的,遭了兵灾往成都府投奔亲戚!谁他娘露出杀气,我剁了他的手!”
这群“逃难商贩”汇入了湍急河流边的隐秘渡口队列。
最后一股,人数最少,约五十人,却个个精悍如豹狼。
他们几乎摒弃了所有常规装备,只带着特制精钢合金打造的蝎尾攀岩爪钩、浸了桐油异常坚韧的牛筋绳索、浓缩的高能肉脯干和大量驱虫蛇的药粉。
他们的目标是西蜀绝壁——摩天岭、大小剑山垭口。
领头的正是那“老刀疤”,他嚼着肉干,低声嘶吼:“翻过去!爬过去!滚过去!老子只要一个结果:五天之内,老子要在眉州城里撒尿!都给我死在里面,也得死在成都府的地盘上!”这队人马融入山林,眨眼无踪。
王玉坤身边,只留下了一支一百人规模的精锐小分队。每个人气息内敛,眼神锐利如鹰隼。
王玉坤一一检查,动作如同抚琴般精确:腰间皮囊里几枚特制的“掌心雷”,引信被特殊油纸严密封裹,触手冰凉而沉甸甸的,散发着危险的硝石味;
袖中暗藏的淬有“见血封喉”蛇毒的袖箭,机括滑顺无声,针尖幽蓝,只需轻轻一按便能发出夺命的轻啸;
那柄贴身紧握的乌金短匕“寒星”,锋刃在极致的黑暗中,竟流转着一线若有若无的幽蓝冷光,显然是融入了天工之城的神秘金属。
他的目标异常清晰:梓州?不!他的目标是越过前方的喧嚣战斗,以最快、最冷酷、最卑劣的效率,在伪朝后方最富庶也是防御最为松懈的心脏地带——眉州、嘉州、戎州,掀起一场足以蚀骨销魂、让根基动摇的无形风暴!
流言、毒杀、纵火、袭扰……无所不用其极。
他最后看了一眼城头的方向,那里是张巡帅旗飘扬之处。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气流压下手臂深处的灼痛。
“记住,”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如同深潭下流动的万年寒水,“我们是影子,融于黑暗,不见光;我们是瘟疫,散于市井,蚀其魂;我们是阎王的催命符,悄然而至,索命无声!要快!要狠!要让他们在疑惑中猜忌,在流言中恐惧,在无声中崩溃!”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此行任务‘蚀心’,出发!”
命令简洁如刀,没有丝毫犹豫。十道身影化作模糊的暗影,沿着一条靠近宽阔官道、却又被茂密灌木和崎岖地形巧妙遮蔽的废弃商路,如同被夜色吞没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南疾行,速度惊人。
城墙的另一角,截然不同的渗透在同步进行。
赵小营身着深青色不起眼的布袍,负手而立,看着眼前数十名男女老少、身份各异的“普通人”。
他们的伪装炉火纯青:一位颤颤巍巍、眼神浑浊的“老丈”,拄着竹杖,背着一个破旧背篓,里面是几块粗饼;一位“风尘仆仆”抱着啼哭婴儿的年轻“妇人”,脸上满是泥污和疲惫;几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低声讨论着货物损失;几个精壮的“脚夫”扛着扁担绳子……他们都是赵小营麾下最顶尖的“不良人”——“百面”。
“伪帝,杨国忠。”赵小营的声音响起,如同阴冷的微风吹过湖面,没有一丝波澜,却足以让所有听者心头一凛,“我们真正的目标,是让那个坐在成都暖塌上的伪帝,和为他鞍前马后的杨国忠,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背叛。”
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微微抬起。
“你们的武器,不是刀枪,而是毒舌和蜂针!是恐惧的种子,信任的裂痕!流言要入骨三分:绘声绘色说唐军天威,‘亲眼所见’伪军惨状;说晋岳将军幡然醒悟后如何泣血力劝同袍归顺;把那封‘泣血信’复本,”
他指了指脚边几个不起眼的木箱,“用尽一切办法,送进每一个你想动摇的人的心里!缝进鞋底,塞进掏空的萝卜,夹在劣质宣纸抄写的佛经里…成都的茶楼、酒肆、府衙外围、大户人家的后门…都是我等的战场!”
一个“药商”打扮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将军,‘钉子’已经动身了吗?‘鹧鸪’(成都暗桩)那边的线头可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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