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四人。
杜晦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这些都是成都城内潜伏的绣衣使精锐,经历过血火考验,忠诚毋庸置疑。
“甲字令。”杜晦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没有废话,“目标,吐蕃王帐。伪装使节,近身,斩首。用‘新雷’,三息引信。”
他简明扼要地传达了任务核心。
当“三息引信”四个字出口时,角落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饶是这些久经生死的精锐,瞳孔也骤然收缩!
三息!那意味着从启动到死亡,只有三次呼吸的时间!绝无任何撤离的可能!这是真正的有死无生!
“统领令,”杜晦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选五人。要最稳的、年龄大一些的。”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补充道,“家中老幼,朝廷会封赏,养之终生,衣食无忧,香火不绝,荣辱与共。”
这是承诺,也是无形的枷锁。
短暂的死寂。
只有远处传来的风声和隐隐的哀嚎。
那穿着吐蕃皮袄的汉子(代号“沙狐”)率先踏前一步,声音嘶哑:“算我一个。老子和吐蕃人本就有仇。”
他的眼神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
接着是那个穿着民夫短褐、身材敦实如铁墩的汉子(代号“石碾”),他闷声道:“我手稳。拆过‘旧雷’引信二十七次,没失过手。”
他的话语简单,却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沉稳。
第三个是穿着唐军皮甲、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年轻男子(代号“鹞子”),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玩命?老子最喜欢。三息?够本了!”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洒脱。
第四个是角落里一直沉默、身形瘦削如竹竿的男子(代号“竹影”),他擅长潜行匿踪。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眼神平静无波。
杜晦的目光最后落在第五个人身上——一个同样穿着洗白儒衫、面容清癯、眼神温润如水的中年人于安传(代号“墨砚”)。
他是杜晦的副手,负责密文传递和伪装身份打造。
“墨砚,”杜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询问。
墨砚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文尔雅,仿佛要去参加一场诗会:“使节?总得有个像样的‘礼官’和‘文书’。我的字,吐蕃贵族也认。”
他的镇定超乎寻常,仿佛谈论的不是赴死,而是寻常差事。
五人选定。
没有慷慨激昂的宣言,只有无声的默契和视死如归的平静。
杜晦不再多言,走到角落一个覆盖着油布的木箱前,小心翼翼地掀开。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五个西瓜大小、通体漆黑、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圆球状物体。
它们的外壳并非光滑一体,而是由精铁锻打拼接而成,布满细密的铆钉和几道深深的凹槽,显得异常沉重和狰狞。
这就是天工之城最新改进型的“震天雷”——帝国的毁灭兵器。
每个震天雷旁边,还有一个特制的、厚实的皮囊,似乎是用来背负它的。
“‘新雷’。”杜晦的声音带着一种对待神兵利器的肃穆,“结构更密,药芯更猛。
外壳加了铁蒺藜预制层,爆开就是一片铁雨。”他拿起一个,入手沉重异常,冰冷刺骨。
“引信在这里,”他指着顶部一个不起眼的、带有拉环的铜制小机关,“拉动拉环,火石激发药捻,三息之内,必爆。记住,拉动即死,绝无侥幸。要靠近,要确保目标在核心杀伤圈内。”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割着现实。
五人默默地围拢过来,仔细地观察着这决定他们最终命运的工具。
沙狐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那冰冷的引信拉环,眼神复杂。
石碾则掂量了一下重量,似乎在计算背负着它奔跑的距离。
鹞子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竹影在默记着引信的位置和开启方式。
墨砚则拿起那个特制的厚皮囊,比划着如何将其固定在背上,并让长衫下摆自然垂下将其遮住。
杜晦亲自为他们装备。
沉重的震天雷被小心地放入皮囊,固定在背上,外面再罩上各自的外衣——沙狐的吐蕃皮袄、石碾的民夫短褐、鹞子的唐军皮甲、竹影的夜行衣靠、墨砚的儒生长衫。
从外表看,除了背负的东西略显臃肿,并无太大异常,尤其在混乱的战场或夜色掩护下。
……
……
吐蕃大营深处,工坊区如同地狱在人间撕开的一道丑陋裂口。
暮色沉重如铁幕,却被无数篝火疯狂撕咬、舔舐,跳跃的橘红色火舌贪婪地吞噬着黑暗,将这片充斥着原始蛮力与血腥压迫的区域暴露在昏黄摇曳的光影中。
巨大的王帐矗立在火光中心,金碧辉煌的帐顶在烈焰映照下反射着冰冷刺目的光,活像一头蛰伏在巢穴中的金属巨兽,正对着摇摇欲坠的成都城无声咆哮。
这里,是整座大营跳动的心脏,更是死亡攻城机器轰鸣的铸造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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