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淡至极,王少甫只觉得脑子愈发胀痛。
他伸臂,拿起她面前的凉茶,仰头一饮而尽,勉强压了压那股子燥痛。
“安宁,”
王少甫轻轻喊她的名字,嗓音有些嘶哑。
他问:“你打算这样冷着我多久?”
谢安宁动作一顿,微微抬眸,见他神色认真,有些好笑,“老爷言重了。”
又是这样。
轻描淡写的眼神。
毫不在意的语气。
明明就是故意晾着他,还一副端庄贤德识大体的模样。
王少甫捏紧手里的瓷杯,深吸了口气,道:“你要是实在介意静淑苑那几个女人,那你想如何处置都由你行么,我别无二话。”
……
屋内,安静了一瞬。
谢安宁心中遗憾,这一页书今晚是看不完了。
她慢条斯理合拢了书册,笑道:“老爷许是喝多了,竟说起了胡话,不过几个妾氏而已,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您若是喜欢,明日我再给您寻摸几个伶俐的进门伺候。”
说起来,她还没有亲自给他选过妾。
静淑苑那几个,都是王老夫人送来的。
的确算不上贤妻。
“前些日子是我着相了,您说的对,咱们的情分,岂是几个妾氏能越得过的,大房子嗣凋零,需要她们来繁育子嗣。”
谢安宁复述着昔日他告诉自己的话,顶着他愈发难看的面色,微微一笑,“我都能理解,您放心,我绝不会做让您为难的事。”
端得是善解人意。
王少甫气笑了,“真心话?”
“当然,”谢安宁慢条斯理给他面前的空盏斟满,柔声道:“夫妻一体,我自然为您考虑。”
“……”王少甫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伸手摁住,竭力按捺住疯起的燥痛,但脑中细细密密的疼痛始终不见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他死死瞪着对面的谢安宁,席卷而来的疼痛和恼怒,让他想撕碎她这张虚假的笑脸。
突然,‘哐啷’一声。
王少甫挥手,摔了面前的茶盏,猛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再待下去,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随着轰然作响的房门摔开结束。
将人气走了,谢安宁自己也并不觉得多畅快。
她一动不动的坐着,神情怔忪。
佩蓉领着仆婢们清扫一地的狼藉,见主子如此模样,满目忧虑,“夫人何必跟主君犟着。”
谢安宁苦笑,“那我该如何呢?”
今夜,王少甫前来,说的那番话,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为了缓和夫妻间的关系。
没错,他的确主动给她递了一节大大的台阶。
可又如何呢?
无子、纳妾。
这两件事,横在他们之间。
不是谁主动递个台阶,就能解决的。
就算她顺势下了这个台阶,跟他重修旧好,那往后的日子,她是不是还要学着那些后宅妇人一样,诚惶诚恐,患得患失,使尽浑身解数,去笼络夫君的心,让他以后再也不提纳妾的事?
……被背弃过的感情,就能恢复如初吗?
谢安宁枯坐了会儿,幽幽叹气,“算了吧,懒得折腾了,如今这样过着也挺好的。”
等她的婉儿顺顺利利出阁,她便不会再由着婆母磋磨。
只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谁的脸色也不看。
静淑苑有多少个妾室,王少甫打算生几个儿子,她都眼不见为净。
万事不管。
这就是谢安宁的打算。
王少甫不知道。
他的头很疼,许许多多陌生的记忆碎片,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突兀的呈现在脑海中,像走马灯,快速闪过,速度快到他看不清,只能感受到那绵延不绝的痛意。
剧烈的痛很快牵扯到心脏,胸口一抽一抽的疼。
前脚才离开正院,他就动了折返回去的心思。
他想抱抱谢安宁。
想跟她再服个软。
告诉她,他后悔了,他早就后悔纳妾了。
别这么冷待他。
别说这些话气他。
可他太疼了,疼的迈不动步子。
他身体轻轻晃了晃,王尔大惊失色,上前搀扶。
就在这一瞬,王少甫脑中飞快闪过的一个画面,被他捕捉到。
陌生的厢房内。
一身素裙,发丝轻挽的谢安宁看着他,眼中全是厌色。
他被她的眼神刺痛,却还是舍不得挪开眼。
眼睁睁的看着她唇瓣一张一合,说出能诛他心的话。
她说:“子钦跟你不同,他二十八岁都没有娶妻,身边也没有通房、妾室,他从未碰过女人,清清白白,身心皆如一张白纸,什么都给了我,我不能辜负他一片情谊。”
子钦是谁?
暴起的杀意刺激的王少甫双目猩红,他想折身回去,问问谢安宁,子钦是谁!
可才迈步,眼前就是一黑,彻底晕厥了过去。
身后跟随的几个仆从,急忙上前将主子接住。
…………
雪花似的记忆碎片,排列齐整,像一场盛大的戏剧在王少甫面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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