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欢再次睁眼，头脑一片清明。
屋内灯架上只燃着几团蚕豆大小的火光，窗外有些灰得发蓝。
她披上小袄，走到灯架旁，将上面的油灯一一点亮，屋内很快亮堂了起来。
没一会儿高衍就推门走了进来，“欢儿，你醒了？今日怎么睡这么久？是不是和我哥说话太费神了？他也太死心眼了，我带话都不行，非要亲自同你说！”
陆欢噗嗤笑了起来，“今日我们说了那么多话，你确定你在两边传话，不会累死？”
高衍回想起他们之间的交锋，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
“好像是有点累！”
陆欢嗔怪地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高衍余光看见陆欢的指尖有些发红。
他一把抓过陆欢的手翻过来，“欢儿，你的手指怎么这么红？家里有何娘在，针线活儿哪里需要你动手！实在不行，我自己也能做！”
“不是，我没做针线活！”陆欢缩了几下，都没抽回手。
急忙示意高衍看炕尾的小桌，“吕大哥这次送来的吃食里，有一小篮山莓。我担心放坏了，一时没忍住，吃了小半篮。”
高衍摸了摸陆欢的指尖，滑溜溜的，的确没有一点痕迹。不过软软的手感，他忍不住多摩挲了几下。
“哎呀！都说没事了，你怎么还握着啊！”陆欢小声抱怨了一声。
既然抽不出手，她干脆拉着高衍到炕尾，左手拿起一颗山莓送到高衍的面前。
“尝尝？”
山莓不大，只比陆欢的手指大上一圈。
娇艳欲滴的红色，显得陆欢的指尖越发透明。
高衍故意使坏，张开嘴把她的手指也包了进去。
“嗯，真甜！”
陆欢感受着指尖残留的暖意，轻轻拍了一下他。
“别闹！吃都不老实！”
高衍松开陆欢的手，顺势搂着她的腰，在炕边坐下。
“你喂我，我就好好吃！”
陆欢瞪了高衍一眼，抱起小篮子，坐在他的怀里，“大伯怎么说？”
“大伯打算把定威分出去。”高衍说完，就着陆欢的手又吃了一个山莓。
“分出去？可定威还没成亲，村里以前没有这样的先例！”
高衍的语气很是随意，“的确没有。不过这是大伯的家事，只要大伯和定威不说什么，村里人说什么他们也不在乎。”
“的确如此。”
“以前大伯和六伯只是分产不分家，这件事之后，只怕六伯一家也会分出去，单独立户。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高衍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陆欢送到嘴边的山莓也顾不上吃了。
她只好喂进自己嘴里，劝说道：“只要心里还把对方当亲人，名字不在一张户帖上又怎么样？”
高衍释然一笑，“你说得对，是我想左了！
定宏哥继承了大伯的手艺，应该会跟着大伯一起去当差。有我的面子在，我哥应该会让人关照一二，比在村里当个小木匠，强多了。”
陆欢在心中补充道：到时候高大伯成了燕王身边的老人，未来的前途，肯定会比后来那个独臂工部郎中，光明许多。
这时，外面传来何娘的声音。
“东家，姑爷，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陆欢说着，想站起身，却发现高衍把她的腰箍得紧紧的。
她手上还抱着半篮子山莓，完全不敢用力，担心力气没收好，直接把山莓全撒出去了。
眼见着何娘已经走进来，顺手带上了房门，陆欢索性不挣扎了，低头吃山莓。
何娘抬头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老脸微红，在心里埋怨起自己得意忘了形，东家待他们宽厚，他们就忘记了当下人的本分，居然敢直视东家和姑爷。
不过何娘转念一想，这也说明他们感情好。
她很快整理好思绪，笑出一脸褶子，“东家，晚食已经准备好了，这就给您送进来？”
“嗯，送过来吧！”陆欢说完，继续看着何娘，等待她的下文。
“东家，后院的二少奶奶是午后才回来的，特意走的小门。不过我偷偷打量过，她的发丝有些不整，神情也十分娇媚。”
陆欢的反应很冷淡，好像这事同她没有半点关系似的。
“我知道了。这事你不要跟任何人说，也让石冬石谷他们管住自己的嘴，不要传出去。”
“是！”
何娘刚想出去，就听陆欢又问道：“婆母找过我吗？”
“不曾。”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等何娘出去之后，高衍才开口，“欢儿你不去揭发她吗？”
“揭发她做什么？”陆欢嘴角带上几分讥讽。
当初陆家败落，周氏几次想要高仲保休妻，他都不为之所动。刚开始陆欢还以为，高仲保是为了让她在空间中劳作，才保下她。
如今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背后说不定，还有什么陆欢不知道的缘由。
而且陆如意也重生了，陆家更没有败落，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去，很有可能惊动李家背后的杜陈两家，让通判和同知心生警惕。
到时候高仲保只会忍下这口气，当做没有这回事，而陆如意也会更加嚣张。
最重要的是，还有可能会坏了燕王的事。
到时候，陆欢和燕王府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也会土崩瓦解。
怎么算，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招。
她靠在高衍的怀里，幽幽说道：“当初她不惜买通府衙的人，也要嫁给高仲保。如今成婚不过三月，她就在外面有人了，阿衍不觉得有趣吗？”
高衍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我只觉得欢儿宽厚大度，即便她平时处处同你过不去，你也不揭发她做出的烂事。”
“我才不宽厚大度，我小心眼得很！”陆欢在高衍的胸口画圈圈，“她们母女以前如何对我的，我都要统统还回去！”
她顿了一瞬，又问道：“阿衍，你怕不怕啊？”
“我怕什么！”高衍理直气壮，差点就想拍胸脯发誓了，“我又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有什么好怕的！
欢儿，我知道你心里有仇要报。眼下我帮不了你，但你要相信我，
我肯定能长成一棵大树，为你遮风挡雨。让你以后和权贵们打交道的时候，都不必再费那么多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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