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婵妤被他吐出的血溅到了裙摆，血色在衣摆上蔓延扩散，像是鲜艳的红梅。
“呵，没想到，陛下还有这般狼狈的时候？”她慢悠悠开口讥讽。
皇帝死死盯着她，哪怕胸口被乔四用剑狠狠搅动，仍旧忍着痛盯着孙婵妤，像是在要一个答案。
“陛下高高在上惯了，掌握着天下黎民百姓的性命，生杀予夺，不过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陛下怕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这个境地吧？”孙婵妤继续嘲讽着，神色淡淡。
“咳咳，为……什么？！”皇帝仍旧盯着她，他只想要一个答案，“你……还有你们……咳咳……”
乔四拔出短剑，神色冷漠将他随意一推，他直接倒在后面的船栏杆上，背靠着栏杆，眼神仍旧死死盯着她们。
乔四像是察觉出这样的肉体伤害对他而言，不足以让他痛苦，于是她改变了主意。
那就让孙婵妤好好伤一伤这位“痴情”陛下的心，等到他痛心疾首之时再一遍遍用酷刑折磨，才是他的结局！
乔四后退一步，把空间留给孙婵妤，她顺势招手，叫来候在一旁的侍卫，低声吩咐他们准备好她要的刑具。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孙婵妤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平日里居高甚傲的皇帝狼狈坐在地上，心中突然有些感慨起来。
“陛下真的有爱过妾身吗？还是只爱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她缓缓蹲下身，和他平齐相对，悠悠低声开口：“陛下不过是借着我，来弥补你那可悲又不堪的感情罢了。陛下以为，我是如何和陛下相识的？”
“那也是你的算计？”只此片刻功夫，皇帝也缓了些气息，他嗓音沙哑着反问，眼神中消磨掉过往对她所有的情谊，只有怨恨。
孙婵妤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柔柔的笑着，美丽动人。
“谈何算计？这污泥般肮脏的世界，早就该换换天了。我接近你，不过是想借你的手，颠覆我的家族。以我一人之力，终究还是浅薄了些，不过——你的名头就好用多了。”
“你想要的，朕都给你了，为何还要背叛朕？就连下江南，朕也只带了你！你还有何不满足？！”皇帝恨恨不平，他自问对她没有亏欠，难道就只是因为他把她当替身，所以她就要背叛他吗！
“朕死了，你也不会有好下场，你难道真的以为他们能放过你！那些人命，也有你的份！你别想摘干净！”
“可我本就没想活。”孙婵妤收敛笑容，眼神冷漠极了，她长叹一声说着：“我早就该死了。只是上天留了我一条命，又在冥冥之中让我做出选择。我既然活着，就该让那些欺辱过我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我既然活着，就该让陛下为你的赶尽杀绝，付出代价。”她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右手轻挥，衣袖翻转间，有粉末洒向皇帝。
皇帝一时不察，直接吸入笔中，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每咳一次，胸口的伤口就被牵扯开，血流不止。
耳边的声音变得飘渺遥远起来，模糊间，他好像再次看见那个人。
“阿玉——”他顾不得伤口，伸出染血的手要去抓住她，只是还没等他抓到她的衣袖，就被她冷漠的挥开，他身体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不要走！”他痛苦地大喊着就要再次上手留下她。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不要逼我！为什么总要逼我！别碰我！”耳边是她声嘶力竭地崩溃怒吼，他伸出的手就这么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怕，怕她再次决绝离开。
他已经失去她一次了。
“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你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不放！你是我皇兄啊！”她痛苦地声音犹在耳畔，时间仿佛倒退回那时的光阴，她就这样崩溃质问自己，甚至不惜自杀。
“不，不是的，阿玉……我是爱你的，只有我，整个皇宫里只有我爱你啊！……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能丢下我……”
“都是假的！你是在骗我！你爱我为什么要逼我！你爱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爱我为什么把我的孩子送去和亲！你只爱你自己！”
皇帝抬起头，泪水和血混在脸颊上，早就凌乱的发髻松松的散着，几缕发丝粘在染血的脸上，可悲又可怜。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怕你离开……我怕他们伤害你！他们都是虚伪的！他们看不得我们好！衔玉……衔玉她……她太像我了……她不像你……我只想要你……”
皇帝蜷缩起身子，跪在她面前，一声声诉说着，一声声挽留着，而孙婵妤只是冷冷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着诛心的话：“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忘了我是怎么死的吗？你忘了我那些年的痛苦吗？！是你——是你害死的我！”
“不是！不是！”皇帝被她的话刺激，大吼着想要站起身，却因为胸前伤口又踉跄着爬倒。
乔四凝眉看着他们二人的纠葛，心思辗转间，才明白皇帝这般反应的缘由。
皇帝和传说里李衔玉母妃的事情，她也听说过一二，只是她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那位公主殿下。
如此背德荒唐的行径，放在皇帝身上，倒是不觉得稀奇了。
从孙婵妤寥寥几句话里，乔四已然推敲出一番曲折离奇的爱恨纠葛。
从前那些想不通的事情，此时倒也清晰明了起来。
难怪皇帝对李衔玉那么宠爱，对她的纵容，甚至超过太子和李广寒。
难怪皇帝会不顾众臣反对，执意要纳孙婵妤为妃，不顾礼制，升为贵妃，甚至屡次纵容她虐杀她看不顺眼的人。
难怪当初李衔玉和亲，他那么轻松就松口，难怪弃城逃跑，他只带走她。
只是他千防万防，却没防到自己的枕边人。
妖妃。
果然不愧这个名号。
拓州最厉害的戏法师，怕是都没有她蛊惑人心蛊惑的厉害，竟能让他把她当成已经死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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