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这才示意叶姑姑将那瓶药接过来,拔出瓶塞,瓶内是黑黄色的膏体,散发着一股腥气的药香。
她重新看向桑落:“此药无名?”
桑落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平稳:“微臣斗胆,心中确有一名,想恳请太妃恩准赐用。”
“说来听听。”
“微臣想请太妃赐名——‘妙娘回魂膏’。”
“‘妙娘回魂膏’?”太妃重复了一遍,眉头微微蹙起,“听着不似寻常药名。”
吴奇峰忍不住凉凉地给了一句:“这叫什么名字?听起来像是花楼里的腌臜药。”
桑落很早就将这个名字告诉过颜如玉。
颜如玉听后便轻声笑了:“桑大夫总说自己没有‘父母心’,可处处都带着‘慈悲心’。”
桑落躬身说道:“太妃明鉴,妙娘是百花楼的一个花娘,因不堪忍受鱼口病的病痛投缳自尽,微臣为了制药,从她身上取来鱼口病的病种研制治病良方,故而,微臣以为以她命名再合适不过。”
吴奇峰一听这由来,眼角抽了抽:“这病本就治腌臜之病的,怎能——”
“吴大人!”桑落抬起头打断了他的话,“妙娘凄惨而亡,甚至因得病而无人肯为其入殓下葬。而她又有何罪?被卖入青楼,罹患恶症,投缳自尽,毕生积蓄被人抢掠一空,只藏了几只金戒指在体内,只求来生能得不再凄苦。”
察觉到太妃震惊的目光,桑落心知自己有了机会。
太妃是女子,是一个敢于冒大不韪而封女官的女子,她的心思怎会如世俗男子一般龌龊?
“启禀太妃,微臣取病种时,在妙娘遗体之前立下此言,若药成则必为其做一件事。”
桑落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坦然,迎上太妃探究的视线,声音带着一种沉静的悲悯,
“这世间万事脱离不开因果,她因此病而亡,微臣想,每个用这药脱离折磨的人,都能替妙娘积一份功德,她身体里藏着的金戒指兴许带不去来世,功德应该可以。”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太妃看向桑落的目光复杂,难辨。
良久,她提起笔在那空白的标签上写了几个字,再缓缓开口:
“‘回魂’二字,哀家听着总觉带了三分阴气,于病患康复的祥瑞之意有碍。既是积德消业,祈福来世……便叫‘妙娘功德膏’吧。望此膏药如其名,能助病患脱离苦海,亦为那可怜女子积攒些许功德,助她早登极乐。”
改了两个字,效果会打折扣。
桑落心中不禁有些惋惜,只得叩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谢太妃娘娘赐名!”
太妃站起来,走到吴奇峰面前,将药瓶塞给他:“待桑医正试药结束,让熟药所早些出药,也免得百姓受苦。”
吴奇峰双手捧着药,恭敬地伏地叩首,敛去眼底的光:“微臣谨遵太妃懿旨。”
从宫里出来,吴奇峰三步就上了自己的马车,径直去了镇国公府。
马车刚停在镇国公府角门,正好看见政身边的小厮在搬东西,便上前问道:“二公爷如何?本官又研制出新药了。”
小厮忍不住腹诽。又是新药。这吴大人来了多少次了,哪次不是说有药了,结果呢?
府里昨日刚请了一个神医,这事也不能对吴大人说。毕竟人家太医令也是要脸面的。
于是小厮先行了一礼,规矩地答道:“我们二爷前几日疼得厉害,也是四处寻医问药。”
“快!带本官去瞧瞧!”吴奇峰拎着药箱快步往里走。
刚进内室,一股腐臭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钟离政正蜷在雕花大床上,锦被被蹬到腰间,下身赤裸着,大腿内侧生着七八个脓疮,有的已经溃烂流脓,把鹅绒垫褥都浸出黄褐色的痕迹。
“二公爷——”
“啊——”
吴奇峰刚开口,钟离政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弓成虾米状。原来是个脓疮突然破裂,黄白相间的脓水混着血丝喷出来,身下的床榻上,早已被染得满是红红黄黄的脓斑。
“二爷——”贴身的丫鬟,捏着帕子想要上前替他擦拭。
“别碰!别碰!”钟离政挥开想要擦拭的丫鬟,指甲在床沿刮出刺耳的声响,“你他娘的要杀了老子吗?!”
小厮上前道:“二爷,太医令吴大人来了。”
钟离政强忍着疼痛,从床上费力地支起头颅。
吴奇峰不禁骇然,这才多久不见,竟形销骨立,满脸蜡色。他连忙从药箱取出青瓷瓶,交给小厮:“这是刚制的新药‘妙娘功德膏’,你快给二公爷敷上,三日便能收敛疮口,十四日即可痊愈。”
小厮如同听了天方夜谭。能这么快?上一次听说这么快见效的药,还是耗子药。
可毕竟是太医令,小厮哪里敢轻易置喙,捧着药瓶靠到床榻边:“二爷,容奴给您敷药吧。”
钟离政盯着那瓶子上的标签,那几个字起了虚影。他摇摇头,再瞪大了眼睛,这才看清楚上面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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