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眼睛一亮:"有多少人?"。
"六十多个!"。
"我叔说,原本只打算通知十多个人,结果大家听说了都要来,还有几个退休的老干部..."。
李达康喉结滚动了一下,转头望向窗外。
他眼前浮现出官田乡那棵老槐树,树下总是围着一群等着反映问题的乡亲...
"县长?",刘学斌轻声唤道,"直接去饭店吗?"。
李达康回过神来:"不,去县界。"
他声音有些沙哑,"我要去迎迎他们。"
车子驶出县城,沿着省道向东行驶。
路两旁的稻田在晨光中泛着金浪,早起的农民已经开始劳作。
李达康摇下车窗,让带着稻香的晨风灌进车厢。
车子在县界碑前停下。
李达康下车站在路旁,微风吹动他的衣角。
……
关安县界碑旁,李达康背着手站在路边杨树下。
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藏青色夹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稻田里,几只白鹭时起时落,翅膀掠过绿浪,划出优美的弧线。
"县长,要不要到车上等?"。
刘学斌递过一瓶矿泉水,"太阳越来越毒了。"
李达康摇摇头,目光始终盯着东边的公路:"快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隐约的引擎声。
两辆大巴车转过山坳,车头"官田乡"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李达康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手指在裤缝上轻轻敲打。
"来了!",苏武兴奋地喊道。
大巴车在距离李达康十米远的地方停下。
车门"嗤"的一声打开,第一个跳下来的是毛云刚,雪白的衬衫在阳光中晃眼。
"老领导!",毛云刚三步并作两步跑来。
李达康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云刚!"。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曾经的搭档。
"不错,当上县委常委了,精气神更足了!"。
这时,车上的人已经蜂拥而下。
财政所长老王抱着个酒坛子冲在最前面,农技站赵技术员拎着竹篓紧跟其后,郑家村支书郑耀先和两个小伙子抬着个大木箱...
"李书记!"。
"老领导!"。
"李县长!"。
…
各种称呼混在一起,六十多号人瞬间把李达康围在中间。
"好...好..."。
李达康声音沙哑,只能重复这一个字。
他挨个握手,碰到熟悉的粗糙手掌就多停留几秒。
"都上车吧!"。
李达康深吸一口气,提高嗓门。
"咱们饭店说话!今天不醉不归!"。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李达康转身时,发现祁同伟站在大巴车旁,警服笔挺,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不敢上前。
"同伟?",李达康走过去。
"你也来了?"。
祁同伟"啪"地立正敬礼:"报告李书记!我...我听说大家要来看您,就..."。
李达康拍拍他的肩:"好,好!"。
他凑近些低声道:"在开发区干得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
祁同伟眼圈一下子红了:"没有!都挺好的!"。
"行,上车吧,地方都安排好了。"
回县城的路上,李达康的桑塔纳开在最前面,后视镜里,两辆大巴紧跟其后。
"县长",刘学斌从前排转过头。
"刚接到'乡土人家'电话,他们临时加了三张桌子,说是怕坐不下。"
李达康点点头:"告诉老板,按最高标准上菜"。
车子驶入茶岭镇时已近中午。
这个藏在山坳里的小镇安静得出奇,只有几家小商铺开着门。
乡土人家农庄就建在半山腰上,被一片竹林环抱着,若不是门口挂着块木牌,几乎看不出是家饭店。
"这地方选得好",李达康对刘学斌点点头。
"清净。"
农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黑瘦汉子,听说县长要来,早早就等在门口。
见车队驶来,连忙小跑着迎上前:"李县长!各位领导!里面请!"。
他搓着手,眼睛笑成两条缝。
"按刘秘书吩咐,都准备妥了!”。
院子里,九张圆桌摆成梅花形,每张桌上都放着个竹编的零食筐,盛着炒花生、南瓜子之类的农家零嘴。
李达康被让到主桌,左边坐着毛云刚,右边是苏志国。
其他干部也各自落座,很快院子里就充满了欢声笑语。
农庄老板亲自端上一壶热茶,青瓷茶壶冒着袅袅热气。
李达康接过茶杯,一股清冽的香气扑面而来,抿了一口,顿觉唇齿留香。
"这茶...",李达康眉毛微扬。
"有股特别的香气。"
"县长好品味!" 老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是咱们茶岭特有的云雾茶,长在海拔八百米的山上,一年就采两季。"
刘学斌接过话茬:"茶岭镇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我同学说,这儿的茶树都是野生的,不用化肥农药。"
李达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茶汤清亮,映出他微微晃动的倒影。
"老领导",毛云刚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文件。
"这是官田乡最近的工作汇报,您过目。"
李达康接过之后仔细翻阅起来。
纸张翻动间,他的表情时而舒展时而凝重。
李达康的目光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停留许久——那是官田水库的全景,碧波荡漾的水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
"好,好啊..."。
李达康转头对东沟村支书老马问道:"马支书,你们村那个养蜂项目怎么样了?"。
老马黝黑的脸上顿时绽开笑容:"托您的福!现在全村养了六百多箱,去年光蜂蜜就卖了十多万!"。
他掏出一个玻璃罐。
"您尝尝,这是最新一批的百花蜜。"
李达康接过蜂蜜罐,阳光透过琥珀色的蜜糖,在他掌心投下温暖的光斑。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县长..."。
郑世俊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这个曾经的秘书如今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眼圈却微微发红。
虽然才几个月没见,但如今的郑世俊明显比之前成熟了不少。
"世俊!",李达康起身握住他的手。
"在开发区还适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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