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半月，各军都已划分好区域方向，派兵登陆登州。除了配合孙元化平定叛乱，更是向青州府、兖州府不断制造摩擦。
今日丢一兵要搜查，明日损一车要索赔，一言不合就要接手青州府的县衙，汉阳军之祸甚于流寇的说法很快便传到京城。
寒冬腊月，京城的上空一片阴霾，凛冽的北风呼啸着，如同一头猛兽在肆意咆哮。
北京的冬天，天气冷得彻骨，却照例不见一丝雪花的踪迹。
刘宇亮刚刚接替孔贞运，成为了新的内阁首辅。可对于这个位高权重的职位，无论是朝堂上的其他人，还是他自己，都丝毫感觉不到这是什么值得庆贺的喜事。
前任首辅孔贞运只干了两个月，就被罢免。再往前的张至发也仅是干了十个月，皇上刚愎自用，自己这个首辅恐怕也是难干的很啊！
这些年，天下连年大旱，大地干裂，庄稼颗粒无收，百姓们流离失所。
流贼在各地肆虐，烧杀抢掠，民不聊生。
朝廷的国库早已空虚，甚至连赈灾的银子都凑不齐。
这个寒冷的冬天，仅仅是北京城，就不知冻死了多少饥寒交迫的穷苦百姓。
今日，内阁又要议事。可谁能想到，又添了凌卫明这个麻烦，当真是片刻不得清闲。
内阁成员杨嗣昌、薛国观、程国祥、蔡国用、方逢年等人，见首辅大人到了，纷纷拱手致意，礼数周全。
刘宇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呵呵两声说道：“诸位大人，在这严寒之际再次相聚议事，着实是辛苦了。”那语气里，透着几分疲惫与无奈。
薛国观立刻上前一步，满脸堆笑地奉承道：“阁老才是最为辛苦之人。眼下国事繁重，千头万绪，多亏了您来带领我们。要不然，凭我等的智谋，怎么能应对得了这么多棘手的大事呢！”
刘宇亮随意地坐下，接过一旁仆人恭敬递过来的暖炉，轻轻摆了摆手，吩咐众人也都坐下。
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亏得朝鲜、日本恢复了朝贡，送来了些珍稀礼物，再加上吕宋、苏禄、渤泥等国的朝贡，才使得皇上的脸上有了点笑容。
近期，些许小事还是不要去麻烦皇上了，咱们议一议有了结果再上报不迟。”
众人纷纷点头应声，可杨嗣昌却神色严肃，坚决地站了出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刘大人，眼下靖北侯突然增兵莱州，看这架势，大有进犯青州之意。
这等大事若是都不报，岂不是如同讳疾忌医？难道真要等到事情变得愈发严重，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才肯罢休吗？”
薛国观与凌卫明平日里就素有嫌隙，此刻见杨嗣昌起了这个头，心中暗自大喜，
连忙也附和道：“青州府各县屡屡上报，说辽东兵凶悍无礼，但凡与当地有些矛盾，就动辄殴打官绅，在街道上横行无忌，简直无法无天。
兖州府向来与辽东交好，所以才未见辽东兵的违法行为。由此可见，他凌卫明此番就是故意来找麻烦的！”
刘宇亮听闻，目光转向方逢年。
此人曾在朝鲜与凌卫明有过交往，或许能给出些独到的见解。
于是，他开口问道：“方大人，你对靖北侯有何看法？”
方逢年神色坦然，不慌不忙地说道：“此人如曹操一般——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在这个年头，说人像曹操，几乎就等同于指着鼻子骂他要造反。
可方逢年却胆大包天，竟这般评价凌卫明。
然而，方逢年却仿若没有看到众人那惊愕的目光，继续镇定自若地说道：“这种人，用好了绝对是把利器 ，用不好就是颠覆朝纲的奸臣。”
薛国观道：“方大人这话究竟是用还是不用啊？”
方逢年道：“自然是用，那凌卫明手里有兵，辽东又颇为富庶。拿来支援朝廷最合适不过。”
杨嗣昌轻蔑一笑：“又是这般旧论，靖北侯带兵追击流寇，登莱、兖州、永平一带基本就成了他的后花园，朝廷连个官吏都派不进去。
让他带兵平定满清，这可倒好，满清倒是平了，可关外大片土地与朝廷彻底没了关系。想收税都收不上来了！怎么还敢用他的兵！”
方逢年道：“我可没说用他的兵……”
刘宇亮眼前一亮，忙追问：“方大人，且详细说说。”
方逢年道：“靖北侯有兵有钱，听说新近又降服漠南蒙古各部，追得满人四处逃往。
眼下实在没有仗可打，可不滋扰青州府。
辽东此时已经有些像秦朝了，根本停不下来。数万虎狼之师，渴望建功立业，现在让他们马放南山，只怕转瞬就会把他撕了。”
刘宇亮急道：“方大人，道理大家都懂，快说办法吧！”
方逢年道：“眼下国库空虚，连关宁军的军饷都凑不齐了，实在难以为继，何不命靖北侯担任催缴南方税务之事……”
杨嗣昌哈哈大笑：“我以为什么好主意，你让凌卫明去南方趟这趟浑水，只怕朝廷一两银子都收不到，却白白便宜了他。”
方逢年继续说道：“听闻皇上早有意派人到南方催税，鉴于数年前税官被害案，这种差事，自然是无人敢接。靖北侯一身是胆，正适合这种艰巨的任务！”
薛国观道：“方大人是浙江人，你就不怕他凌卫明收税收到你的家里去？”
方逢年大言不惭道：“方某行的端做得正，问心无愧，何惧他来查。”
杨嗣昌坚决不同意，最是反对再给凌卫明壮大的机会。
内阁中就此吵吵起来。在侧厅听了半晌的朱由检果然坐不住了，咳嗽一声，走了进来。
王承恩一声吆喝，众人俯身下拜。
朱由检当即下令：“方逢年所言甚是，即刻拟旨，封靖北侯为江南巡税使，加东阁大学士，巡查南直隶并浙江、湖广、江西、福建、广东五省税务，追缴欠款，充实国库。”
刘宇亮带头应声，前任就是屡屡冲撞皇上，这不允许，那不票拟，搞得皇上不得不自己下旨，狼狈不堪。
如今轮到自己，可不就痛快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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