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融化的银子般铺在湿漉漉的巷子里。周颖的高帮马丁靴踩过水洼，惊醒了蜷在垃圾桶边的三花猫。我抬头看我们合租的那栋老楼，五楼窗口晾着的衬衫还在滴水，在月光下像悬空的幽灵。
"你鞋带散了。"周颖突然蹲下，她的眉钉擦过我牛仔裤的破洞。我闻到她头发上的啤酒味混着铁锈味——是餐吧里生锈的排风扇沾上的。
她系鞋带的手法很特别，绕两圈再打蝴蝶结，和欧阳素一模一样。这个发现让我喉咙发紧。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揉在一起，又长又扭曲，像被拉变形的吉他弦。
弄好之后，她突然毫无征兆地把手伸进了口袋，我见状，心中一紧，下意识地以为她又要抽烟。
“别……”我连忙出声制止，但话刚到嘴边，就看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糖，而且还是我刚才带过去的喜糖！只见她熟练地剥开糖纸，将糖放入口中，轻轻咀嚼起来。
“嗯？怎么了？”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停下动作，疑惑地看向我，“你不会以为我又要抽烟吧？我可没那么傻，抽多了对嗓子不好，我可是靠唱歌吃饭的，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说罢，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顿时有些尴尬，干笑两声，解释道：“是我想多了，不好意思啊。”
“你别说，这糖还挺甜的呢。”她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你说我有没有机会吃到你的喜糖啊？”
我稍稍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回答：“肯定会的啊，只要你开口，等我结婚的时候，不管多远我都会给你送过去的。”
“哦？和谁的呢？”她突然饶有兴致地追问。
“这……”我不禁有些迟疑，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可能的答案，但却没有一个能让我完全确定下来。我不禁皱起眉头。
然而，就在我思考的同时，她的声音却突然传入了我的耳中：“你还犹豫了？你不应该毫不犹豫的说是欧阳素吗？”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似乎对我的犹豫感到有些意外。我抬起头，迎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
巷子里的月光突然暗了下来，一片云飘过，像是给月亮蒙上了层毛玻璃。周颖嘴里的硬糖和牙齿碰撞，发出细碎的"咔咔"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脆。
"怎么不说话了？"她又用舌尖把糖块顶到左腮，脸颊鼓起一个小包。我注意到她耳垂上的蛇形耳钉缺了一颗红宝石眼睛——是去年跨年演出时被狂热粉丝扯掉的。
夜风吹动她皮衣上的铆钉，金属反光在我眼皮上跳动。我突然发现她右手手腕处带着一条红绳，那还是我们两个上次疯狂之后，我们独自相处时我送给她的礼物。
"我......"刚开口，楼上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我们同时抬头，看见五楼晾衣杆上的衬衫终于掉了下来，像只白色大鸟扑向地面。
周颖一个箭步冲出去，皮衣下摆扫过我的膝盖。她接住衬衫时，糖块从嘴里掉出来，在月光下划出晶亮的弧线，"嗒"地落在积水里。
"可惜了。"她抖开湿透的衬衫，袖口纽扣反射着冷光，"最后一块高粱饴。"
我弯腰捡起糖纸，锡纸内面还沾着唾液，在月光下像一小片融化的银河。周颖突然凑近，带着薄荷牙膏和焦糖的混合气息："你还没回答我呢。"
她睫毛上沾着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珠，随眨眼颤动。我盯着她锁骨处的六线谱纹身，发现第一个音符被衣领遮住了，只露出后半截尾巴——像极了欧阳素手腕上那个烫伤疤的形状。
"叮"——她突然把衬衫纽扣弹到我额头上。我吃痛后退，后腰撞到消防栓。周颖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电线上的麻雀。月光重新亮起来，照见她虎口处没洗干净的红色印泥——是今天在版权合同上按手印留下的。
"逗你的。"她转身走向楼道，马丁靴踩碎水洼里的月亮，"谁不知道你俩......"
后半句被夜风吹散了。我跟着她走进单元门，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照见楼梯扶手上用马克笔画的小音符——是周颖上个月喝醉时画的。当时她还笑着说要保留下来当"街头艺术"。
爬到三楼时，周颖突然停下。她从皮衣内袋掏出个东西扔过来——是那颗掉落的糖，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捞起来了，糖纸已经重新包好。
"留着吧。"她转着钥匙圈上的降E调口琴，"等你婚礼那天......"
她的门开了，暖黄灯光涌出来。我看见她玄关处摆着两双拖鞋——粉色那双是欧阳素来借宿时专用的，鞋尖还沾着江西的红色泥土。
“你总算是记得带钥匙了啊！”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调侃道，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她之前几次忘带钥匙的窘态。
“哼！你这人真是的，就喜欢拿别人的丑事开玩笑，也不知道收敛一点。”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反驳道，“像你这样的人，活该单身那么久！还好我不是你女朋友，不然迟早要被你给气死。”
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回应，却见她突然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呃……我刚刚说的话可能需要改一下，谁要是跟你结婚，那肯定是脑子坏掉了，缺心眼儿！”
尽管她的话语依旧犀利，但我却能感觉到她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然而，就在我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脸色一正，认真地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我之前说过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话还没说完，她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若有所思。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不禁觉得她似乎有很多心事，只是不愿意表露出来罢了。不过，既然她不想说，我也不好追问，于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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