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施大娘一愣，看着谭飞，“你真要学？”
谭飞点点头。
他生怕施大娘问他为啥要学，脑中开始组织一堆大义凛然的说辞。
施大娘想了想，道：“确实，你是巡山员，你跟我学点东西，到时候去山上采药，等门宁的供销社开始统购时拿去卖点钱，也不是不可以。”
谭飞差点噎住，没想到施大娘居然这么通达，主动说起这事儿。
但是，潘德子的媳妇和孩子就在这里，这些话是能当他们的面说的吗。
一旁，潘德子的媳妇果然脸色大变。
她惊诧地看着施大娘，目光再悄然打量向谭飞。
施大娘昏迷多年，后来好了之后，也很少和别人来往，一直深居简出。
但她早年的名气真的很大，所以时不时会有人来邀请她“出山”，不仅是金团铺那边的卫生所，就连门宁和白城的大医院开设中药房时，也来邀请过她。
只是，施大娘都拒绝了。
而且拒绝时候的态度非常糟糕，一点情面都不给，对方要是再说几句，她甚至能够拿扫帚轰人。
对待九湾村的村民们，她倒是出诊过几次，但次数不多。
不说那些外人了，就连她作为潘德子的媳妇，施大娘待她，也没有多亲和，始终不咸不淡。
只有对潘德子和潘德子的几个徒弟，她的脸色才会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跟眼下面对谭飞时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前堂依然乱哄哄，施大娘带着谭飞从后门离开，让谭飞跟她回家领几本书。
没走几步，施大娘停下脚步，一拍脑袋：“不成啊，你又不识字，给你了也是白给。”
说完不等谭飞说话，施大娘又自言自语似的道：“差点忘了，你家还有那两个顶漂亮的女知青在，她们应该能够识字。”
谭飞很意外：“师父，你不怕让她们两个学走吗？”
施大娘笑了下，语声却凝重了几分：“谭飞，当初我对你其实很失望，你好好一个少年郎，被马春牛和于淑芬那对夫妻当一条狗使唤！后来你被他俩陷害，强迫你娶马雪花时，你宁可去当巡山员都不肯答应，可给我高兴的！”
“当时，所有人都不信你，可是你家那两个漂亮的女知青，她们没有因为你身上那些闲言碎语而排斥你，反而坚定地落户在你家。你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值得她们贪图，她们选择信你，完全出自于她们的人品。也可见，她们有自己的主见和判断力，不会被旁人左右心智。”
“所以，这是两个优秀的女孩，她们如果想学走我的东西，那就学走吧，她们不是坏人，所以我不在乎！”
谭飞愣怔听完，紧跟着，唇角扬起笑容。
他发现，自己这个师父拜对了！
“走吧！”施大娘拍了下谭飞的肩膀，“我带你去取我那几本书札，你看得懂就看，看不懂就问她俩，等下午我有空了，我去山上找你，带你去认那些花花草草去！”
说着，施大娘压低声音：“其实，山上有片老参地，那里的人参特好！”
谭飞心动，眼睛都亮了：“好！”
施大娘的家比较偏，在整个村子的最西南，屋头不大，但是独门独户。
她丈夫，也就是潘德子的师父，早早就去世了，坟头就在她屋后不远处的丘陵上。
施大娘领着谭飞过去，还未靠近小院，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香。
施大娘介绍：“我前院晒着药材，后院的炉子上还在熬药。”
谭飞皱眉：“一直在那熬着吗？”
“嗯，像那木泉根，我得煮一天才能给它煮软，等软了之后，还得破壳捣碎，取出里面藏着的果实萃取。”
说着，施大娘比划了个手势：“五十斤木泉根，最后能用的汁，就300g不到。好在那些捣烂的壳也能用！不然我得累死。”
谭飞意外施大娘还懂“萃取”，故意问：“师父，萃取是啥意思。”
施大娘看了看他，一笑：“这还是你爹从外面打仗回来之后，给我家老头儿带回来的一本书上写的！”
原来是这样……
但谭飞真的没想到，这事竟然还和他的爸爸有关。
虽然他这辈子的岁数还年轻，可对爸爸的记忆，至少还得加上上辈子的岁数。
他其实，已经完全不记得爸爸的眉眼轮廓了。
说话间，已经大院门前。
施大娘推开门，回头道：“低头看清楚了，我走哪，你走哪，不要乱踩。我这里可有不少机关呢，毕竟我的药材都是宝贝，我得防着点手脚不干净的人！”
谭飞点头：“嗯！”
他盯紧了施大娘的脚步，暗道，这好像跟他在上山路上布置的那些机关差不多。
前院到处都是药材，有在竹竿上一串串挂着的，有在竹篓里囤着的，还有晒在簸箕、竹篾和晒笼里的。
药材种类不一，什么样的药材都有，有不少还是谭飞都能喊出名字的：当归，黄芪，熟地黄，白芍，五味子，何首乌，陈皮等。
施大娘道：“我先去后院瞅瞅，你跟我一块去还是在这里嗅嗅气味？”
谭飞道：“我跟你一块去！”
施大娘点点头，忽然又问：“这些药材闻着，不觉得难受吧？”
“不难受！”
相反，他还觉得很好闻。
施大娘放心下来：“行！那就成！”
她带着谭飞去到后院，后院里面的炉子更是啥样的都有，中间甚至还有一个夹在火上的大酒缸，里面咕嘟咕嘟，一直在冒泡。
见施大娘去抱木柴，谭飞主动道：“师父，我帮你，都要添加吗？”
“嗯！它们离起锅都还早着。”
谭飞跑去一快抱木头，施大娘道：“文火就行，不要烧得太大。”
“好！”
看到一根一根堆叠整齐的木头，谭飞顿了下，扭头看向施大娘：“师父，这些木柴都是你自己去劈来的吗？”
“是啊，”施大娘边忙碌边随口道，“不然还能有谁呢。”
谭飞道：“那这样，以后我给你砍！”
施大娘朝他看去，一笑：“也成！你徒弟多，都给我喊过来，使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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