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凝刚沐浴完,便听见院外传来叩门声。
她吩咐玉珠打开门,才发现外面站着的是银香。
“表姑娘,公子派我来传话,让您去他书房一趟。”
银香笑意盈盈站在门外,手中还捧着一个锦盒,“还有这些茶叶,是云州那边近日新送来的红茶,府邸中只有姑娘爱喝,我便拿过来了。”
玉珠将铜盆搁在廊下,正要转身去接锦盒,却被沈知凝抬手止住。
檐角垂落的灯笼映着青石砖,将银香绣着缠枝莲纹的裙裾染成暖橘色,那捧在红木盒上的指甲却泛着异样的青白。
“前日我将他书房那盏笔洗弄脏,表哥竟不恼我?”沈知凝倚着廊柱,指尖绕着半干的发尾。
花香混着晚风掠过耳际,她听见自己喉间细微的吞咽声。
裴之最近总是有事没事叫她去书房,有的时候是训诫,但更多的时候只是说一些家长里短的废话。
今日又让银香送来了些红茶,难不成给自己准备什么大招呢?
银香笑意更深,上前两步将锦盒搁在石阶上:“姑娘说笑了,公子特意嘱咐奴婢,说云州的红茶最宜配您院中的那套茶盏。”她屈膝行礼时,鬓间银钗垂下的流苏纹丝不动,“书房备着文房四宝,请姑娘戌时过去。”
待那抹杏色身影转过影壁,玉珠才小声道:“表少爷这时候叫您过去,怕不是有什么大事?”
沈知凝掀开锦盒拈起片茶叶,忽地压低声音,“大事小事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坏事就行。”
她已经听说了在方梨去完福寿堂后,裴之也跟着去了。
也不知道那件事结果如何......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声,沈知凝便踏着游廊的月光往东院去,她将半干的乌发拢到耳后,指尖还沾着茉莉头油的清甜。
窗外雨丝斜斜掠过青瓦,在檐角织成细密珠帘,玉珠捧着嫩粉色的素缎披风追到廊下:“小姐仔细着凉。”
“不妨事。”沈知凝接过披风却未系,素白中衣外只罩了层藕荷色软烟罗,行走间隐约透出纤细的腰线。
穿过月洞门时忽觉异样,抬眼正撞上银香意味深长的目光。
修竹阁的书房门虚掩着,只漏出一线暖黄的烛光来。
沈知凝站在门前略整鬓角,水汽氤氲的眸子映着廊下琉璃灯,恍若浸在春水中的黑曜石。
推门的刹那,屋内的松烟墨香裹着沉水香扑面而来,她看见裴之站在紫檀书案后,玉色直裰衬得眉目如远山积雪。
“表哥。”她屈膝行礼,未拭净的水珠顺着鬓角滑落,在月白衣领晕开暗痕。
裴之执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宣纸上洇出豆大的污渍。他索性搁了狼毫,目光掠过少女湿润的睫羽:“方梨今日在老太太跟前跪了半日,这事你可知?”
沈知凝攥着衣角的手指蓦地收紧。
窗外雨声渐急,混着裴之冷泉般的声音:“她说是你教她‘良禽择木而栖’。”
“家宴散后我确与表妹闲谈过。”她迎上那双寒潭似的眼,“但不过是讨论了一下表哥婚嫁的事宜,我也没想到梨儿表妹竟对表哥有那份心思...”
少女的尾音带着沐浴后的绵软,像新焙的龙井沾了晨露。
裴之绕出书案,玄色云纹靴踏在青砖上寂然无声。
他回想起方梨跪在地上大喊出的那句“都是表姑娘撺掇的!”,就感到头疼。
本是要兴师问罪的时候,却在她进门的瞬间又将话压了回去。
沈知凝仰头看去,发间茉莉香随她的动作漫过来,混着湿润的水汽,竟比案上瑞脑香更勾人。
“你可知我对她并无那种想法?那日游街时我看的也并不是她...”男人逼近半步,看见她锁骨处细小的红痣随呼吸起伏,像雪地里落着朱砂梅,“老太太若真听了她的话,将她塞进我房中,那你…”
“表妹进了你房中,又与我有何关系?”
沈知凝后退了一步,话语间充满冷漠。
反正他就算不娶方梨,也会娶许清荷,就算没有许清荷...也会有无数个贵女排上门来供他挑选。
这一切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只不过是借住在裴府的一个陌生人罢了。
“你当真毫不在乎?”
裴之的喉结在烛光下滚动出一道锋利的光。
“表哥说笑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外姓人而已,有什么资格插手府邸的事呢?”
沈知凝后退时碰倒了青玉笔架,数支紫毫笔滚落在青砖上,溅起的墨汁沾污了她素白裙裎。
“再说了,表哥不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了么?”她朱唇轻启,说出的话却直戳要害,“许学士的独女才情斐然,行事更是落落大方,正符合少主母的典范。”
“祖母的寿命将至...”裴之轻叹一声,“我其实根本没有要成家的打算,只不过是先选一个人出来,将时间拖一拖。”
“所以表哥就选了许姑娘?”
“许清荷?”男人眉心微蹙,袖口银线绣的竹叶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你当真以为我中意她?”
沈知凝弯腰去捡散落的毛笔,素白指尖沾了墨渍:“三月初七游春宴,你在曲水亭与她对弈两个时辰。五月初三太学诗会,许姑娘的团扇落在你马车里。上月初八——”
“那些都是做给祖母看的。”
他嗓音里掺了丝沙哑,像是被雨浸透的檀香,“其实我...”
门外突然传来了叩门声。
银香小心翼翼道:“沈府那边传来了一封信件,说是给公子的。”
“先放到主屋吧。”
雨声突然变得极近,仿佛万千银针穿透窗纸,将男人那些未竟的话语都钉死在潮湿的空气里。
“表哥的言行举止我自然是管不着,也和我没有关系。”沈知凝抬眸,淡淡地看了过去,“所以我现在能离开了吗?”
屋外天空中惊雷劈开浓云,屋内烛火猛地一跳。
她忽然想起前世有一年深冬,她站在雪地里,冰冷的风刮得她脸颊生疼,而走廊那侧,是许清荷抱着暖炉,安静恬然的靠在男人身侧。
“上次的女诫你还没抄完...”裴之忽然开口,声音像被雨水泡过的沉香木。
雨声淹没了书房里的檀香气,沈知凝提着被墨汁染脏的裙裾退到门边。
素白指尖还沾着墨渍,在烛火下泛着青黑的光,像极了那年隆冬屋檐垂落的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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