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听说贵地有后母的说法。这类人对待前妻的儿女,都把他们视为祸根,百般折磨:要么让孩子干苦役,使他们劳累不堪;要么趁着孩子生病,故意拖延不医,让病情缠绵难愈;要么任由孩子挨饿受冻;要么经常打骂孩子。种种折磨,让孩子苦不堪言。孩子的父亲即便想爱护孩子,又怎么能时刻留意呢?这种情形,对儿女来说,简直就是第一黑暗地狱,贫寒家庭的孩子,受苦尤其严重。富贵人家的孩子虽然有乳母、亲族照管,不至于被过分折磨,但后母一旦自己生了儿女,为了独吞家财,就会处心积虑,在枕边进谗言,要么诬陷前妻的女儿不听管教,要么诬陷儿子忤逆自己这个晚娘,要么说孩子好吃懒做,要么说孩子胡作非为,甚至诬陷男孩有偷盗行为,诬陷女孩与人通奸,各种陷害手段层出不穷。这些年幼弱小的孩子,怎么分辨得清呢?一旦遭到拷打,只能哀号求饶,有的孩子因此被折磨致死,有的则忧愤而亡。历来死于后母之手的孩子,不计其数。无奈孩子的父亲一开始还会保护孩子,也懂得防范后母;但时间一长,谗言听得多了,就身不由己了;久而久之,染上了后母的坏习气,不但不能保护孩子,自己也渐渐对孩子下毒手。这样一来,除了后母,又多了个‘后父’。他们内外夹攻,对孩子百般凌辱。以至于‘枉死城’里,不知道增添了多少冤魂!这都是因为人心太软、耳根子太轻,只看重夫妻情分,却不顾父子恩情。看看大舜被父亲和后母设计,差点在修谷仓时被烧死,闵子骞冬天只能穿着用芦花填充的棉衣,申生遭到诽谤,伯奇背负冤屈,千百年来,人们一谈起这些事,无不为之痛心。处在这种情况下的人,看到这些前车之鉴,却仍然不留心在意,难道不可悲吗!”
吴之和说:“我听说贵地向来有妇女缠足的习俗。刚开始缠足的时候,女孩子痛苦万分,抚摸着双脚哀号痛哭,甚至出现皮肤腐烂、肌肉溃败、鲜血淋漓的惨状。在这个时候,她们晚上睡不着觉,吃饭也难以下咽,各种疾病也随之而来。我原以为是这些女孩子有什么不肖之处,母亲不忍心把她们置于死地,所以用这种方法惩罚她们。谁知道竟是为了所谓的美观而设置的,要是不这样做,就不被认为是美。试问,鼻子大就把它削小,额头高就把它削平,人们肯定会说这是残废之人;为什么双脚残缺、走路艰难,却被视为美呢?就像西施、王昭君,都是绝世佳人,那时候她们又何尝把双脚削去一半呢?仔细推究缠足的缘由,这和制造淫具又有什么区别呢?这是圣人必定要诛伐的行为,贤者也不会认同,只有世上的君子都摒弃这种陋习,这种风气才能逐渐平息。
“我还听说贵地的习俗,除了看相、占卜之外,还有算命、合婚的说法。当人们境遇不顺,希望时来运转的时候,偶尔推算一下,这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推算不准确,也没什么大碍。但婚姻这件事,关系到男女双方的终身大事,理应慎重对待,怎么能草率行事呢!如果要联姻,只要双方品行端正、年龄相貌相当、门第匹配,就是绝佳的姻缘,何必还要去推算呢?左氏说:‘占卜是为了解决疑惑,没有疑惑又何必占卜呢?’如果说一定要推算之后才能联姻,那在河上公、陶弘景创立命格学说之前,人们又是如何联姻的呢?命书怎么能当作绝对的定论呢?那些推算的人又怎么能保证毫无差错呢?尤其可笑的是,民间流传女命在北方属羊不好,在南方属虎不吉。这种说法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一直流传至今,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人在未年出生,怎么就被比作羊了呢?在寅年出生,又怎么就变成虎了呢?况且,世间怕老婆的人,未必都是娶了属虎的女子。再说,老鼠喜欢偷窃,蛇最为阴毒,难道属鼠、属蛇的人,就都是偷窃、阴毒之辈吗?牛是负重的牲畜,自然是最辛苦的,难道丑年出生的人就都是苦命吗?这些都是愚昧的百姓无知,编造出来的荒谬言论。可往往连读书人也沾染这种风气,实在可笑。总之,婚姻之事,如果不考虑门第是否相当,不看年龄相貌是否合适,只以合婚结果为准,势必会勉强将就。这样一来,即使有非常美好的姻缘,也会当面错过,导致日后儿女抱憾终身,追悔莫及。为人父母的,如果能洞察合婚的荒谬,只看重品行、年龄相貌和门第,至于富贵长寿,就听天由命;即便日后有什么意外,自己的良心也能对得住儿女,儿女大概也不会有怨言了。”
吴之祥说:“我一直听说贵地的习俗,极其崇尚奢华,就像嫁娶、殡葬、饮食、衣服,以及居家过日子的花费,无不奢华过度。这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不懂得珍惜福分,肆意浪费,已经是在造孽;更何况那些没有经济能力的平民百姓,只图眼前一时的舒适,却不顾及日后的饥寒。倘若君子们能在乡里经常开导大家,不要过于奢华,各自留有余地,正所谓‘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想有时’。如此恳切地劝诫,奢侈的风气自然会逐渐平息,一旦回归俭朴,还担心家里没有积蓄吗?即便偶尔遇到灾年,也能安然度过。而且,世道俭朴了,百姓稍微能勉强糊口,就不至于沦为奸邪匪徒;奸匪少了,盗匪之风不用禁止也会自然平息;盗匪之风平息了,天下自然就更加太平。可见‘俭朴’二字,关系到的可不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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