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说:“要是承蒙贤妹带着我,倒能借此机会去见识一下天朝人才济济的盛况。至于考试,我早就心灰意冷,怎么还能再产生这样的念头呢。”若花说:“这件事等我们到了天朝,再慢慢商量,依我看,到时候恐怕由不得姐姐不去。前几天听说亭亭姐姐也去参加考试了,不知道她有没有考中?”红红说:“她家一贫如洗,她父亲只是个秀才,已经去世了,既没有钱财,也没有权势,所以也落榜了。但她落榜之后,雄心依旧,还时常痴心妄想。以前她曾对我说,如果别的国家开设女子科举,哪怕要历经千山万水,她也要去试一试。要是考不中才女,她到死都不服气。如今天朝虽然开设了女科,无奈远隔重洋,她怎么去得了呢?看来也只能空自叹息了。”闺臣问:“她家还有什么人?最近有没有出远门?”红红说:“她没有兄弟,只有寡母缁氏在家。现在靠教几个女童读书,勉强维持生计,并没有出远门。”闺臣说:“她既然有志参加考试,将来我们路过黑齿国,何不约她一起同行,这岂不是一件美事?”红红说:“贤妹约她固然是好,但她仗着自己学问高,目空一切,常常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贤妹要是去约她,她不知道你学问深浅,生怕辱没了自己,肯定不会同去。依我看,必须先去和她谈论学问,让她心里对你敬服,然后再提约她的事,这样自然一说她就会答应。”闺臣说:“听说亭亭姐姐学问渊博,我哪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胡乱谈论呢?要是被她考倒,岂不是自讨苦吃?”若花说:“阿妹你怎么老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我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到时候,我就和你一起去,难道我们两个人还敌不过她一个人吗?”闺臣说:“姐姐有这么高的兴致,我只好勉强陪你去。但必须先告诉舅舅,才能去约她。”于是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林之洋。
林之洋说:“我听你父亲常说,‘君子成人之美’。甥女你既然想要成全她的功名,这么好的事情,你们做了,自然会有好处,还用得着和我商量吗。那个黑齿国的女子,当年多九公和她谈论学问,可吃了大亏,将来你和寄女到了那里,我可真替你们担心啊。”若花说:“她又没长出三头六臂,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什么好怕的?”林之洋说:“她那伶牙俐齿,要是谈起学问来,比三头六臂还厉害呢,多九公到现在说起她来还头疼。你说她是普通人,只怕她有一张铁嘴!要是遇到顺风,过不了多久就能到,依我的主意,你们赶紧多记几个典故,免得临时被她难住。别像多九公那样,紧张得直冒汗,那就被她看轻了。当年他们谈论反切的时候,曾有‘问道于盲’的话。我自从在歧舌国学会了音韵,一心想找人聊聊,偏偏遇不到知音。到时候去了那里,她要是谈起这方面的学问,你们一定要举荐举荐我。这两天大家吃了清肠稻,都不觉得饿,干脆等到了黑齿国再去买米,耽搁半天时间,趁着空闲,你们也可以慢慢和她谈论学问。”
大家一路上说说闲话,不知不觉,这天清晨就到了黑齿国,把船停靠在岸边。林之洋拜托多九公带着水手去买米。闺臣想让红红一起去,红红说:“亭亭的住处林叔叔都知道,不用我去。我要是一起去约她,她就算勉强同来,心里也难免会轻视我们。贤妹到了那里,就以送还扇子为名,和她聊聊。她要是愿意一起来就最好,要是找借口推脱,我再去把这番好意告诉她,这样才不会被她看轻。”闺臣点头同意,带着扇子,和若花一起,请林之洋领着进了城。来到大街上,闺臣和若花从左边的街道走去,林之洋从右边走。没多久,他们走进一条小巷,来到亭亭家门口,只见门上写着“女学塾”三个大字。闺臣敲了两下门,一个穿紫衣的女子把门打开了,林之洋一看,认出她就是前年和他们谈论学问的黑齿国女子。闺臣从袖子里拿出扇子说:“姐姐你好。前年我们那里有位多老翁,在你家带走了一把扇子,现在托我们带来归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家的东西?”亭亭接过扇子,看了看说:“这把扇子正是我父亲的。二位姐姐要是不嫌弃我家简陋偏僻,何不进来喝杯茶呢?”闺臣和若花一起说:“正想登门拜访呢。”于是一同进了屋。林之洋就在旁边的小房间里坐下。
亭亭把二人让进书馆,互相行礼后坐下。有两个扎着垂髫发型的女童,也上来行礼。彼此问了姓名。闺臣说:“我早就仰慕姐姐的才华,去年路过贵国的时候,就想登门请教;但惭愧我知识浅薄,生怕在行家面前出丑,所以不敢贸然拜访。今天有幸相遇,果然是名不虚传。”亭亭说:“我不过是浪得虚名,不值得一提。前年多老翁来的时候,有一位唐大贤和他一起来,是姐姐的家人吗?”闺臣说:“那是我父亲。”亭亭听了,连忙站起来,又向闺臣拜了一拜说:“原来唐大贤就是令尊。姐姐向来有家学传承,自然也是名重一时。前年虽然承蒙令尊的各种指教,但遗憾的是他匆匆离去,我还有一些没来得及请教的地方,至今还耿耿于怀。可惜在当今这个时代,除了令尊大贤,再没有其他人能和我畅谈学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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