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五更时分,众道士起身,准备好香汤和斋饭。请太尉起床,用香汤沐浴后,换上一身崭新的布衣,脚下穿上麻鞋草履,吃完素斋,取过丹诏,用黄罗包袱背在背上,手里提着银手炉,缓缓地烧着御香。许多道众人等,将太尉送到后山,指明上山的路径。真人又禀报道:“太尉要拯救万民,千万不要产生退悔之心,只管诚心诚意地往上走。”太尉告别众人,口中念诵着天尊的宝号,大步向山上走去。走到半山腰时,望见山顶高耸入云,果然是一座雄伟的大山。只见这山:
根基盘绕在地角,山顶连接着天心。远远望去,仿佛能磨断乱云的痕迹,近看则好像能吞没明月的光辉。高低不平的是山,有侧石通道的是岫,孤岭崎岖的是路,上面极为平坦的是顶,头圆下壮的是峦,隐藏虎豹的是穴,藏风纳云的是岩,高人隐居的是洞,有特定环境和界限的是府,樵夫出没的是径,能通车马的是道,流水有声的是涧,古渡源头的是溪,岩崖滴水的是泉。左边的山壁是遮掩,右边的山壁是映衬。吐出来的是云,吸纳进去的是雾。山峰像锥尖一样小巧,山势险峻陡峭,悬空之处看似危险,陡峭之处又如同削平一般。千座山峰竞相争秀,万道沟壑奔腾水流。瀑布斜斜地飞泻而下,藤萝倒挂在山间。老虎咆哮时,山谷口风生;猿猴啼叫时,月亮从山腰坠落。恰似用青黛染成了千块美玉,又像碧纱笼罩着万堆烟雾。
洪太尉独自一人,走了一会儿,沿着盘曲的山坡,转过曲折的小路,拉着葛藤,攀着树枝,大约走过了几个山头,走了两三里多路,渐渐感到脚酸腿软,实在走不动了。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暗自想道:“我是朝廷的贵官公子,在京师的时候,睡的是厚厚的褥子,吃的是丰盛的佳肴,尚且还会感到倦怠,何曾穿过草鞋,走过这样的山路!也不知道天师在哪里,却让我受这般苦头!”又走了不到三五十步,就耸着肩膀气喘吁吁。这时,山凹里突然刮起一阵风,风过后,从松树背后如惊雷般吼了一声,一只吊睛白额锦毛大老虎猛地跳了出来。洪太尉大吃一惊,叫了一声:“哎呀!”一下子向后摔倒在地。他偷偷地看那老虎,只见:
一身皮毛披着黄金般的色泽,十八只爪子露出银钩般的尖锐。
眼睛如同闪电,尾巴好似皮鞭,嘴巴像血盆,牙齿似剑戟。
伸腰展臂的姿态狰狞恐怖,摆尾摇头的声音震耳欲聋。
山中的狐兔都吓得潜藏起来,涧下的獐狍也都收敛了踪迹。
那老虎盯着洪太尉,左绕右转,咆哮了好一阵子,突然纵身朝后山坡跳了下去。洪太尉瘫倒在树根底下,吓得牙齿不住地打战,心里就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只感觉浑身麻木,如同中风一般,两条腿软得像斗败的公鸡,嘴里不停地叫苦。老虎离开一盏茶的工夫后,他才勉强爬起身来,重新收拾好地上的香炉,继续点燃龙香,再次往山上走去,一心想要找到天师。
又走了三五十步,洪太尉叹了好几口气,抱怨道:“皇帝限期,派我到这地方,让我受这般惊吓。”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又有一阵风刮来,风中带着刺鼻的毒气。太尉定睛一看,只见山边的竹藤里簌簌作响,猛地蹿出一条水桶般粗细、白得像雪花一样的大蛇。太尉瞧见,又是一惊,手炉都掉在了地上,大喊一声:“我这次可真要死了!”随后便倒在盘砣石旁。他微微睁开眼偷看那条蛇,只见:
蛇昂首时,好似狂风骤起;蛇瞪眼时,仿若电光闪现。它游动起来,能让峡谷崩塌、山冈倾倒;呼吸之间,仿佛能吹云吐雾。身上的鳞甲,像千片美玉错落分布;尾巴梢儿,斜卷着如一堆白银。
那条大蛇径直蹿到盘砣石边,对着洪太尉盘成一团,两只眼睛迸射出金光,张开血盆大口,吐出长长的舌头,把毒气喷到洪太尉脸上。这可把太尉吓得魂飞魄散,仿佛三魂七魄都悠悠荡荡地要离体而去。那条蛇盯着洪太尉看了一会儿,便朝山下一溜烟跑了,瞬间就没了踪影。太尉这才爬起来,说道:“谢天谢地!可吓死我了!”他看看自己身上,起的鸡皮疙瘩像馉饳儿一样大,嘴里骂道:“这些道士太不像话,竟敢戏弄我,让我受这样的惊吓!要是在山上找不到天师,下山后我跟他们没完。”他重新拿起银提炉,整理好身上背着的诏书以及衣服头巾,准备再次上山。
刚要迈步,只听到松树背后隐隐约约传来笛声,声音越来越近。太尉定睛一看,只见一个道童倒骑着一头黄牛,横吹着一支铁笛,从山凹里转了出来。再看这道童,只见他:
头上梳着两个丫髻,身上穿着一件青衣;腰间系着用草编成的绦带,脚下穿着麻鞋。他明眸皓齿,整个人飘飘然,一尘不染;绿鬓朱颜,浑身透着一股脱俗的气质,没有丝毫俗气。
当年吕洞宾有一首牧童诗写得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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