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个个英俊潇洒,人人气概不凡。数十匹骏马迎着风嘶鸣,两三面绣旗在日光下飘动。粉青色的毡笠,如同倒翻的荷叶高高擎起;绛色的红缨,好似烂漫的莲花随意插着。飞鱼袋里,高高插着描金雀画的精致轻巧的弓;狮子壶中,整齐攒放着点翠雕翎的端正利箭。牵着几只善于驱赶獐子的细犬,架着数对能抓捕野兔的苍鹰。穿云的俊鹘系着绒绦,脱帽的锦雕戴着护指。标枪锋利,在鞍边微微露出寒光;画鼓圆润,在鞍上不时传来震响。缰绳边拴着的,都是来自天外的飞禽;马背上擎着的,莫不是山中的走兽。这场景,好似晋王亲临紫塞,又如同汉武来到长杨。
那一群人马朝着庄上飞奔而来,中间簇拥着一位官人,骑着一匹雪白的卷毛马。马上的官人长着龙眉凤目,牙齿洁白,嘴唇红润,留着三牙掩口的胡须,年纪大约三十四、五岁。他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身穿一领紫绣团龙云肩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绦环,脚蹬一双金线抹绿皂朝靴,带着一张弓,插着一壶箭,领着随从,一同来到庄上。林冲看了,心里琢磨:“难道这就是柴大官人?” 但又不敢贸然询问,只能在心里暗自猜测。只见那马上的年轻官人驱马前来,问道:“这位戴着枷锁的是什么人?” 林冲赶忙躬身回答:“小人是东京禁军教头,姓林名冲,因为得罪了高太尉,被追查治罪,送到开封府问罪,判决刺配到这沧州。听前面酒店的人说,这里有位招贤纳士的好汉柴大官人,所以特地前来投奔。没料到没遇上官人,便如实相告。” 那官人听了,急忙从马上滚鞍而下,快步走近,说道:“柴进有失远迎。” 说着就在草地上向林冲下拜。林冲连忙还礼。那官人拉住林冲的手,一同往庄里走去。庄客们见状,赶紧大开庄门。柴进一直把林冲请到厅前。两人行过见面礼后,柴进说道:“我早就听闻教头大名,没想到今日能到我这寒舍,实在是满足了我平生的仰慕之愿。” 林冲回答道:“我林冲卑微低贱,却听闻大人的威名传遍四海,谁人不敬重。没想到今日因获罪被发配到这里,能结识大人,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柴进再三谦让,让林冲坐在客席,董超、薛霸也依次坐下。跟随柴进的随从各自牵了马,到后院休息,暂且不提。
柴进随即叫庄客拿酒来。不一会儿,只见几个庄客端出一盘肉、一盘饼,还温了一壶酒;又有一个盘子,托出一斗白米,米上放着十贯钱,一并拿了出来。柴进见了,说道:“这些乡下人不懂规矩,教头来到这里,怎么能如此轻慢!快把这些拿进去。先把酒和果盒拿来,马上杀羊,然后好好招待。快去准备!” 林冲起身道谢:“大官人不必如此破费,这些已经足够了,实在感激不尽。” 柴进说:“别这么说。难得教头来此,怎能怠慢。” 庄客不敢违抗命令,先捧出果盒和酒来。柴进站起身,亲自拿起三杯酒。林冲谢过柴进,饮了酒,两个公人也一同喝了。柴进说:“教头请里面稍坐。” 柴进随即解下弓袋、箭壶,邀请两个公人一同饮酒。柴进当下坐在主位,林冲坐在客席,两个公人坐在林冲旁边,大家闲聊着一些闲话,谈论着江湖上的事情。
不知不觉红日西沉,酒食果品、山珍海味都已安排妥当,摆在桌上,放到每个人面前。柴进亲自举杯,敬了三轮酒,然后坐下说道:“先把汤端上来喝。” 众人喝了一道汤,又喝了五七杯酒,这时庄客来报告:“教师来了。” 柴进说:“请他一起来这里就座相见吧。快搬一张桌子来。” 林冲起身一看,只见一位教师走进来,歪戴着一顶头巾,挺着胸脯,来到后堂。林冲心想:“庄客称他为教师,想必是大官人的师父。” 急忙恭敬地唱喏道:“林冲拜见。” 那人却完全不理会,也不回礼。林冲不敢抬头。柴进指着林冲对洪教头说:“这位就是东京八十万禁军的枪棒教头,林武师林冲,现在请你们相见。” 林冲听了,对着洪教头就要下拜。洪教头说:“别拜了,起来吧。” 却并不躬身回礼。柴进看在眼里,心中很是不悦。林冲拜了两拜,起身请洪教头入座。洪教头毫不谦让,径直坐到上首的位置。柴进看了,更加不高兴。林冲只好在旁边坐下,两个公人也各自坐好。
洪教头便问道:“大官人,今日为何如此厚待这个配军?” 柴进说:“这位可非同一般,他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师父你怎么能轻视他呢?” 洪教头说:“大官人就因为喜欢枪棒,那些被发配的军人常常来攀附,都说自己是枪棒教师,来投奔庄上,骗取些酒食钱米。大官人何必这么认真呢。” 林冲听了,默不作声。柴进说:“人不可貌相,不要小看他。” 洪教头听柴进这么说,心中恼怒,跳起身来说:“我不信他。他要是敢和我比试一棒,我就承认他是真教头。” 柴进大笑道:“好啊,好啊。林武师,你意下如何?” 林冲说:“小人不敢。” 洪教头心里盘算着:“这家伙肯定不会,心里先害怕了。” 因此越发想激林冲比试。柴进一方面想看看林冲的本事,另一方面也想让林冲赢了洪教头,灭灭他的威风。柴进说:“先喝酒,等月亮升起来再比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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