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见了,问道:“都头要告什么状?” 武松申诉道:“小人的亲哥哥武大郎,被西门庆和我嫂嫂通奸,还下毒药害死了,这两个人就是证人。请相公为我做主!” 知县先问了何九叔和郓哥的证词,当天就和县吏们商议。原来这些县吏都和西门庆有勾结,更不用说知县本人了,于是官吏们串通一气,商量道:“这件事不好处理。” 知县对武松说:“武松,你也是本县的都头,难道不懂法度?自古道:捉奸要捉双,捉贼要见赃,杀人要见伤。你哥哥的尸首已经没了,你又没当场捉住他们通奸,现在只凭这两个人的话,就要定他杀人的罪,是不是太偏袒了?你可别冲动,得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武松从怀里取出两块酥黑的骨头和一张纸,说道:“再向相公禀告,这些可不是小人编造出来的。” 知县看了后说:“你先起来,容我从长计议。如果可行,就帮你抓人审问。” 何九叔和郓哥都被武松留在了房里。当天,西门庆得知此事,就派心腹到县里给官吏们送银子。
第二天早上,武松到厅上催促知县抓人。没想到这知县贪图贿赂,把骨头和银子退了回来,说:“武松,你别听外人挑拨,和西门庆作对。这件事还不清楚,不好处理。圣人说:亲眼所见的事,都还怕不真实;背后听来的话,怎么能全信呢?你可别一时冲动。” 狱吏也说:“都头,凡是人命关天的事,必须尸、伤、病、物、踪这五样齐全,才能审问定罪。” 武松说:“既然相公不受理我的告状,那我再想想办法。” 他收起银子和骨头,又交给何九叔收好。下了厅,回到自己房里,让土兵准备饭菜给何九叔和郓哥吃,把他们留在房里,说:“你们在这儿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然后,他自己带了三两个土兵,离开县衙,带上砚瓦、笔墨,还买了三五张纸藏在身上;又让两个土兵买了一个猪头、一只鹅、两只鸡、一担酒,还有些果品之类的,安排在家里。大概巳牌时分,武松带着一个土兵回到家中。那妇人已经知道告状没被受理,放下心来,也不怕武松了,大大咧咧地看他能怎么样。武松喊道:“嫂嫂,下来一下,我有话要说。” 那妇人慢悠悠地走下楼,问道:“有什么话?” 武松说:“明天是我亡兄的断七。你之前得罪了众街坊邻居,我今天特地摆桌酒,替嫂嫂向大家赔个不是。” 那妇人满不在乎地说:“谢他们干什么?” 武松说:“礼不可缺。” 他让土兵先到灵床前,明晃晃地点起两支蜡烛,燃起一炉香,摆上一叠纸钱,把祭祀用的物品在灵前摆好,摆满一桌丰盛的酒菜、果品之类。叫一个土兵在后面温酒,两个土兵在门前安排桌凳,还有两个土兵分别守住前后门。
武松安排妥当后,便说:“嫂嫂出来招待客人,我去请人。” 他先去请隔壁的王婆。王婆说:“不用这么客气,让都头破费了。” 武松说:“多有打扰干娘了,自然有我的道理。先备上一杯薄酒,您可别推辞。” 王婆放下店铺的招牌,收拾好门户,从后面走了过来。武松说:“嫂嫂坐主位,干娘坐在对面。” 王婆已经知道西门庆那边打通了关节,放心地坐下准备喝酒。两人心里都在想:“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武松又去请这边隔壁开银铺的姚二郎姚文卿。姚二郎说:“小人忙着呢,不敢劳烦都头。” 武松拉住他说:“只是一杯淡酒,耽误不了多久,就请您到家里坐坐。” 姚二郎没办法,只好跟着来了,武松让他坐在王婆旁边。又去对门请了两家:一家是开纸马铺的赵四郎赵仲铭。赵四郎说:“小人店里生意离不开,没法奉陪。” 武松说:“那怎么行?各位邻居都在呢。” 不由分说,把他拉到家里,说:“老人家就像我父亲一样。” 让他坐在嫂嫂旁边。又去请对门卖冷酒店的胡正卿。这人原本是吏员出身,一看这情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说什么也不肯来,可武松不管,硬把他拖了过来,让他坐在赵四郎旁边。武松问:“王婆,你隔壁是谁?” 王婆说:“他家是卖馉饳儿的张公。” 张公正巧在屋里,见武松进来,吃了一惊,说:“都头有什么事?” 武松说:“平日里多有打扰街坊,今天请您吃杯淡酒。” 那老头说:“哎呀!我可没给都头家送过什么礼,怎么好意思吃您的酒?” 武松说:“一点小意思,就请您到家里坐坐。” 老头被武松拖了过来,让他坐在姚二郎旁边。有人要问,为什么先坐下来的人不跑呢?原来前后都有土兵把门,就像被监禁起来一样。
再说武松请来了四位邻居,加上王婆和嫂嫂,一共六个人。武松搬来一条凳子,坐在旁边,然后让土兵把前后门都关上。后面的土兵开始筛酒。武松施了个大礼,说:“各位高邻,别怪小人粗鲁,随便请大家吃点。” 众邻居说:“我们都没给都头接风洗尘,现在反倒来打扰您!” 武松笑着说:“不成敬意,各位高邻别见笑。” 土兵一个劲儿地筛酒。众人心里都犯嘀咕,不知道武松要干什么。酒过三杯,那胡正卿就想站起来,说:“小人还有事忙着呢。” 武松喊道:“走不得。既然来了,再忙也得坐一坐。” 胡正卿心里七上八下,暗自寻思:“既然是好意请我们喝酒,为什么又这样对待我们,不让人走呢?” 只好又坐下。武松说:“再筛酒。” 土兵斟到第四杯酒,前后一共喝了七杯酒,众人感觉就像吃了吕太后的一千个筵席,心里忐忑不安。只见武松对土兵喊道:“先把杯盘收拾了,等会儿再吃。” 武松抹了抹桌子。众邻居刚要起身,武松伸出双手一拦,说:“我正有话要说。各位高邻都在这儿,请问哪位邻居会写字?” 姚二郎说:“这位胡正卿写字非常好。” 武松马上施了一礼,说:“那就麻烦您了!” 说着,他卷起双袖,从衣裳底下 “飕” 地一下抽出那口尖刀。右手四指握住刀把,大拇指按住刀身,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说:“各位高邻,小人冤有头债有主,只请各位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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