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丛里一扁舟,俊杰俄从此地游。
义士若能知此理,反躬逃难可无忧。”
当时,卢俊义将这四句写在白粉壁上,吴用收拾好算子,作揖告辞。卢俊义挽留道:“先生稍坐,用过午饭再走。” 吴用回答道:“多谢员外盛情,只是耽误了我卖卦的时间,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起身离开。卢俊义将吴用送到门口,李逵拿起拐棒,跟着走出门外。吴学究告别卢俊义后,带着李逵,径直出城,回到客栈,结清房钱和饭钱,收拾好行李包裹。李逵挑起卦牌,两人出了店肆。吴用对李逵说:“大事已成!我们星夜赶回山寨,安排好圈套和机关,迎接卢俊义。他很快就会来了。”
且不说吴用和李逵返回山寨的事,单说卢俊义自从找吴用算卦之后,内心忧心如焚,坐立都不安稳。当晚无话,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清晨,卢俊义洗漱完毕,吃过早饭,来到堂前,便吩咐当差的去召集众多主管,商议事务。不一会儿,主管们都到齐了。其中有个主管,姓李名固,负责管理家中的大小事务。李固本是东京人,当初来北京投奔相识之人,却未能如愿,在卢员外门前冻倒。卢俊义救了他的性命,还把他留在家里。见他做事勤恳,又能写会算,便让他管理家中事务。五年时间,就将他提拔为都管,家中内外的一切家私都由他负责,手下还管着四五十个负责行商的管事,一家人都称他为李都管。当天,大小管事之人都跟着李固来到堂前,向卢俊义行礼问安。卢员外扫视一圈,问道:“怎么没见我那一个人?” 话还没说完,台阶前便走来一人。此人长相如何呢?但见:
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三牙掩口细髯,十分腰细膀阔。戴一顶木瓜心攒顶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着一双土黄皮油膀胛靴。脑后一对挨兽金环,护项一枚香罗手帕,腰间斜插名人扇,鬓畔常簪四季花。
这人是北京本地人,自幼父母双亡,由卢员外家中抚养长大。因为他一身肌肤洁白如雪,卢俊义特地请了一位手艺高超的匠人,为他刺了一身遍体的花绣,就如同玉亭柱上铺着一层软翠。若是比拼锦绣之体,无论何人,都要输给他。此人不仅有一身漂亮的花绣,还吹拉弹唱、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样样精通,诸路乡谈、诸行百艺的市语也都知晓。更难得的是,他武艺高强,无人能及。拿着一张川弩,只用三枝短箭,到郊外打猎,从不放空箭,箭到物落。晚上入城时,少说也能猎获百十个虫蚁。要是参加锦标社的比赛,那些奖品肯定都是他的。而且此人极为机灵,一点就通。他姓燕,排行第一,官名单字一个青。北京城里的人顺口都叫他浪子燕青。曾有一篇《沁园春》词,专门称赞燕青的好处。但见:
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资禀聪明。仪表天然磊落,梁山上端的驰名。伊州古调,唱出绕梁声。 果然是艺苑专精,风月丛中第一名。听鼓板喧云,笙声嘹亮,畅叙幽情。棍棒参差,揎拳飞脚,四百军州到处惊。人都羡英雄领袖,浪子燕青。
原来燕青是卢俊义的心腹之人。众人都到厅上行礼问安后,分作两行站定。李固站在左边,燕青站在右边。卢俊义开口说道:“我昨晚算了一卦,说我有百日血光之灾,除非去东南方向一千里之外躲避。我想东南方有个泰安州,那里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帝的金殿,掌管着天下人民的生死灾厄。我一来去那里烧香,消灾灭罪;二来躲过这场灾祸;三来做些买卖,顺便看看外面的景致。李固,你去帮我找十辆太平车子,装上十车山东货物,你自己也收拾行李,跟我走一趟。燕青,你掌管着家里库房的钥匙,今天就和李固交接一下。我三天之内就要出发。” 李固说道:“主人,您这就错了。常言说:‘贾卜卖卦,转回说话。’您可别听那算命的胡言乱语。就待在家里,有什么好怕的?” 卢俊义道:“这是我命中注定的,你不要违抗我。要是真有灾祸降临,后悔可就晚了。” 燕青说道:“主人,您且听小乙的愚见。去山东泰安州这条路,正好经过梁山泊边上。近年来,梁山泊里有宋江一伙强人在那里打家劫舍,官兵都拿他们没办法。主人要去烧香,等太平些再去,别信昨晚那个算命的胡说八道。说不定他就是梁山泊的歹人,假装成阴阳先生来蛊惑您,想骗您去那里落草为寇。可惜昨晚我不在家,要是在家,三言两语就能问倒那先生,说不定还能看一场好戏。” 卢俊义道:“你们不要胡说,谁敢来骗我!梁山泊那伙贼寇算得了什么,我看他们如同草芥一般。我还特地要去捉他们,把我平日里学成的武艺在天下人面前显扬一番,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话还没说完,屏风背后走出一位娘子,正是卢员外的妻子。她年方二十五岁,姓贾,嫁给卢俊义才五年,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娘子贾氏说道:“丈夫,我听你说了半天了。自古道:‘出外一里,不如屋里。’别听那算命的瞎说,丢下这么大的家业,去虎穴龙潭里做买卖,担惊受怕的。你就待在家里,清心寡欲,安稳地过日子,自然不会有事。” 卢俊义道:“你妇道人家懂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古祸从口出,算命先生的话,必定关乎吉凶。我主意已定,你们都不要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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