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说:“师父,你听,哪里传来的鼓钹声?想必是做斋事的人家。我们去赶些斋饭吃,顺便问问渡口,找条船,明天过河。” 唐僧骑在马上,也听到了鼓钹声,说道:“这可不是道家的乐器声,倒像是我们僧家在做法事。我们过去看看。” 行者在前牵马,一行人循着声音走去。哪里有什么正路,高低不平,他们踏过沙滩,望见有一处人家,大概有四五百家,看上去都生活得不错。但见:
依山开辟出道路,傍岸临近溪流。处处柴门紧闭,家家竹院深锁。沙滩上栖息的白鹭,梦魂安宁,柳林外啼叫的杜鹃,喉舌生寒。短笛没有声音,寒砧也不成韵律。红蓼的枝条在月光下摇曳,黄芦的叶子在风中争斗。村头的狗对着稀疏的篱笆吠叫,渡口的老渔夫在钓艇中沉睡。灯火稀少,人烟寂静,半空中皎洁的月亮如同高悬的明镜。忽然闻到一阵清香,原来是西风从对岸吹送过来。
唐僧下马,只见路边有一户人家,门外竖着一幅幢幡,屋内灯烛辉煌,香烟缭绕。唐僧说:“悟空,这里和山凹河边大不相同。在人家屋檐下,可以遮挡露水,能安心睡觉。你们都别过来,让我先到这斋公门口去求借宿。要是他肯留我,我就招呼你们;要是不留,你们可千万别撒野。你们的脸相丑陋,只怕会吓到人,闯出祸来,反倒没地方住了。” 行者说:“说得有理。请师父先去,我们在这里等着。”
长老摘下斗笠,光着头,抖了抖褊衫,拖着锡杖,径直来到人家门外。见门半开半掩,三藏不敢擅自进去,就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只见里面走出一位老者,脖子上挂着数珠,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径直来关门。长老急忙合掌高声叫道:“老施主,贫僧向您问讯了。” 老者还礼道:“你这和尚,来得可真晚。” 三藏问:“为何这么说?” 老者说:“来晚了就没东西了。要是早来,我家舍斋僧,管饱吃饭,还有熟米三升、白布一段、铜钱十文。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三藏躬身说道:“老施主,贫僧不是来赶斋的。” 老者问:“既然不赶斋,来这里做什么?” 三藏说:“我是东土大唐钦差前往西天取经的。如今到了贵地,天色已晚,听到府上有鼓钹之声,特来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走。” 老者摇手说:“和尚,出家人可别打诳语。从东土大唐到我这里,有五万四千里路。你就一个人,怎么可能走到这里?” 三藏说:“老施主说得极是。但我还有三个徒弟,他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保护我才来到此地。” 老者说:“既然有徒弟,为何不一起进来?” 接着又说:“请进,请进,我家有地方安顿你们。” 三藏回头喊道:“徒弟们,过来。”
行者本就性急,八戒生来粗鲁,沙僧也有些莽撞,三个人听到师父招呼,牵着马,挑着担,不管不顾,一阵风似的闯了进去。老者见了,吓得跌倒在地,嘴里直喊:“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三藏扶起老者说:“施主别怕。不是妖怪,是我的徒弟。” 老者战战兢兢地说:“这么俊的师父,怎么收了这么丑的徒弟!” 三藏说:“他们虽然相貌不佳,却能降龙伏虎,捉怪擒妖。” 老者半信半疑,扶着唐僧慢慢往里走。
再说那三个莽撞的徒弟,闯进厅房,拴好马,放下行李。厅中原本有几个和尚在念经。八戒撅着长嘴,喝道:“你们这些和尚,念的是什么经?” 那些和尚听到问话,突然抬起头来:
只见进来的人,嘴巴又长耳朵又大,
身体粗壮,背膀宽阔,声音如雷般响亮。
行者和沙僧,容貌更是丑陋。
厅堂里的众僧,没有一个不害怕的。
阇黎停止念经,班首也让众人停下。
顾不得磬和铃,佛像也扔在一旁。
一齐吹灭灯火,惊得亮光四散。
众人跌跌撞撞,连门槛都跨不过去!
你头撞我头,就像倒了的葫芦架。
好好的清净道场,瞬间变成了大笑话。
这兄弟三人,见那些人跌跌撞撞的样子,拍着手哈哈大笑。那些僧人更加恐惧,磕头撞脑,只顾逃命,全都跑光了。三藏搀着老者走上厅堂,里面灯火全无,三人还在嘻嘻哈哈地笑。唐僧骂道:“你们这些泼物,太不像话了!我天天教导你们,日日叮嘱你们。古人说:‘不教而善,不是圣人是什么!教而后善,不是贤人是什么!教了还不善,不是愚人是什么!’你们这般撒野,实在是愚蠢至极!走进人家门,也不知轻重,吓得老施主跌倒,惊散了念经的僧人,把人家的好事都搅和了,这不是给我增添罪过吗?” 说得他们都不敢吭声。老者这才相信是他的徒弟,急忙回头行礼说:“老爷,没事,没事。刚刚关了灯,散了花,佛事也快结束了。” 八戒说:“既然结束了,就摆出斋饭来,我们吃了好睡觉。” 老者喊道:“掌灯!掌灯!” 家里人听到,大惊小怪地说:“厅上正在念经,有那么多香烛,怎么又叫掌灯?” 几个童仆出来一看,只见黑洞洞的一片,赶紧点起火把、灯笼,一拥而至。他们忽然抬头看见八戒、沙僧,吓得丢了火把,连忙抽身关上中门,跑进去叫嚷道:“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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