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手里还拿着蜡剪,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贾母让贾珍把他拉起来,叫他别怕,又问他几岁了。那孩子吓得说不出话来。贾母还说 “真可怜”,又对贾珍说:“珍哥儿,带他去吧。给他些钱买果子吃,别让人欺负他。” 贾珍答应着,带他走了。这边贾母带着众人,一层一层地瞻拜观赏。外面的小厮们看到贾母等人进了二层山门,忽然看见贾珍领了一个小道士出来,让人带他下去,还说给他几百钱,别为难他。家人听了,连忙上来把小道士领走了。
贾珍站在台阶上,问道:“管家在哪儿?” 底下站着的小厮们听到问话,齐声喊道:“叫管家!” 不一会儿,林之孝一边扣着帽子,一边跑了过来,到了贾珍跟前。贾珍说:“虽说这地方大,可没想到今儿来这么多人。你安排人手,把能用得上的带到你那院里去;用不上的,打发到别的院里。多挑几个小年轻的在这二层门和两边的角门,伺候着传个话、要个东西什么的。你知不知道,今儿小姐奶奶们都出来了,一个闲人都不能放进这里来。” 林之孝连忙答应 “知道了”,又连说了几个 “是”。贾珍说:“去吧。” 接着又问:“怎么没见蓉儿?”
话还没说完,只见贾蓉从钟楼里跑了出来。贾珍说:“你看看他,我这儿还没说热呢,他倒跑去乘凉了!” 喝令家人啐他。那些小厮们都知道贾珍平日里的脾气,不敢违抗,有个小厮便上来朝贾蓉脸上啐了一口。贾珍又说:“问问他!” 那小厮便问贾蓉:“爷都不怕热,哥儿怎么先跑去乘凉了?” 贾蓉垂着手,一声都不敢吭。贾芸、贾萍、贾芹等人听到了,不但他们慌了,就连贾璜、贾琼等人也都忙了起来,一个个从墙根下悄悄地溜了过来。贾珍又对贾蓉说:“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骑马回家,告诉你娘俩!老太太和姑娘们都来了,叫她们快来伺候。”
贾蓉听了,急忙跑了出来,连声要马,一边抱怨道:“早都不知道在干什么,这会儿来为难我。” 又骂小厮:“手都捆住了?马都牵不来。” 本想打发小厮去,又怕以后被人说三道四,没办法,只好亲自跑一趟,骑马去了。暂且不说这些。
再说贾珍刚要进去,只见张道士站在旁边,陪着笑说:“按道理我跟别人不一样,应该在里头伺候。可因为天气太热,众位千金都出来了,我这当法官的不敢擅自进去,特来请爷示下。要是老太太问起来,或者想去哪儿逛逛,我就在这儿伺候着吧。” 贾珍心里明白,这张道士曾经是荣国府国公的替身,先皇亲口称他为 “大幻仙人”,如今掌管 “道录司” 印,又被当今皇上封为 “终了真人”,现今王公藩镇都称他为 “神仙”,所以不敢怠慢。二来他又经常去荣宁两府,夫人小姐们都见过他。现在听他这么说,便笑着说:“咱们自己人,你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再多说,我把你这胡子给拔了!还不跟我进来。” 那张道士哈哈大笑,跟着贾珍进去了。
贾珍来到贾母跟前,弯着身子陪笑说:“张爷爷进来请安了。” 贾母听了,连忙说:“快把他搀过来。” 贾珍赶忙去把张道士搀了过来。张道士先哈哈笑着说:“无量寿佛!老祖宗一向福寿安康吧?众位奶奶小姐们也都纳福吧?好久没到府里请安了,老太太气色越发好了。” 贾母笑着说:“老神仙,你好啊?” 张道士笑着说:“托老太太的福,小道也还算康健。别的倒没什么,就是一直记挂着哥儿,他一向身体可好?前几日四月二十六日,我这儿做遮天大王的圣诞,人来得少,东西也干净,我本想请哥儿来逛逛,怎么说他不在家呢?” 贾母说:“他真不在家。” 一边回头叫宝玉。谁知宝玉刚解手回来,赶忙上前问:“张爷爷好?” 张道士连忙抱住他问了好,又对贾母笑着说:“哥儿越发长胖了。” 贾母说:“他看着外头还行,里头身子骨弱。再加上他老子逼着他念书,生生把这孩子逼出病来了。” 张道士说:“前几日我在好几处看到哥儿写的字、作的诗,都好得不得了,怎么老爷还抱怨说哥儿不喜欢念书呢?依我看,已经很不错了。” 又叹了口气说:“我看哥儿这模样身段、言谈举止,怎么就跟当年的国公爷一个样儿!” 说着,两眼流下泪来。贾母听了,也忍不住满脸泪痕,说道:“正是呢,我养了这么多儿子孙子,没一个像他爷爷的,就只有玉儿像他爷爷。”
张道士又对贾珍说:“当年国公爷的模样,你们这一辈的人自然没赶上,估计连大老爷、二老爷也记不太清了。” 说完,呵呵又大笑起来,接着说:“前几天在一户人家见到一位小姐,今年十五岁,长得模样十分标致。我想着哥儿也到了该找亲事的时候了。要说这小姐的模样、聪明才智以及家庭根基,和哥儿倒也般配。但不知道老太太的意思,我也不敢贸然行事。得先请了老太太的示下,才好去跟人家说。” 贾母说:“上次有和尚说,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长大一些再定吧。你现在多留意着,不管对方家境贫富,只要模样般配就行,有合适的就来告诉我。就算那家穷,多给他们几两银子就是了。只是模样和性格都好的实在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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