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桐最近见贾琏为尤二姐请医治病,又是打人又是骂狗,十分尽心,心里早就醋意大发。如今又听说是她冲撞了尤二姐,王熙凤还劝她:“你先到别处躲几个月再回来。” 秋桐气得又哭又骂:“管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干什么!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就冲撞她了!好个宝贝疙瘩,在外面什么人没见过,偏到了这里就有人冲撞。平白无故的,哪来的孩子?她不过是想哄咱们家那个耳根子软的爷罢了。就算有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奶奶稀罕那杂种,我可不稀罕!谁还不会生孩子!一年半载生一个,那才是纯种的呢!” 骂得众人想笑又不敢笑。
正巧邢夫人过来请安,秋桐就哭着向邢夫人告状:“二爷和奶奶要把我撵回去,我都没地方安身了,太太您可得给我做主。” 邢夫人听了,急忙数落王熙凤一顿,又骂贾琏:“你这没出息的东西,不管她好不好,那也是你父亲给的。就因为一个外头来的女人,你就要撵她,眼里还有你老子吗?你要撵她,还不如回你父亲那儿去。”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秋桐更得意了,索性跑到尤二姐的窗户底下,大哭大骂起来。尤二姐听了,心里更加烦闷。
晚上,贾琏在秋桐房里歇息,王熙凤也睡了,平儿过来探望尤二姐,悄悄劝她:“你好好养病,别理那个不讲理的人。” 尤二姐拉着平儿哭道:“姐姐,我自从到了这里,多亏姐姐照应。为了我,姐姐也受了不少委屈。我要是能逃过这一劫,一定报答姐姐的恩情;只怕我没这个命,也只能等来生了。” 平儿也忍不住落泪,说:“想来都是我害了你。我本是一片好心,什么话都没瞒过她。既然听说你在外面,哪有不告诉她的道理。谁知道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尤二姐连忙说:“姐姐这话错了。就算姐姐不告诉她,她也能打听出来,不过是姐姐先说了而已。况且我一心想进贾府,才弄成现在这样,和姐姐有什么关系。” 两人哭了一会儿,平儿又嘱咐了几句,看看天色已晚,才回去休息。
尤二姐心里暗自思忖:“我的病已经没救了,在这里不但得不到调养,还整天受气,肯定好不了。况且孩子也没了,没什么可牵挂的,何必再受这些窝囊气,倒不如一死了之,还落得干净。常听人说,生金子能让人吞下去噎死,这可比上吊自刎干净多了。” 想到这儿,她挣扎着起身,打开箱子,找出一块生金,也不知道有多重,一咬牙,含着泪就吞了下去。她几次拼命伸长脖子,才把生金咽进肚里。然后赶忙穿戴好衣服首饰,躺到炕上。这一切,没人察觉。
到了第二天早上,丫鬟媳妇们见尤二姐没叫人,正乐得自己去梳洗。王熙凤和秋桐也都出门了。平儿看不过去,对丫头们说:“你们只配被没良心的人打骂着使唤也就罢了,人家是个病人,你们也不知道可怜可怜。她脾气好,你们也得有点分寸,别太过分了,别墙倒众人推。” 丫鬟们听了,急忙推开房门进去查看,只见尤二姐穿戴得整整齐齐,已经死在了炕上。众人这才慌了神,大声喊叫起来。平儿进来一看,忍不住放声大哭。众人虽然平日里惧怕王熙凤,但想到尤二姐为人温和,对下人也好,比王熙凤强多了,如今她死了,谁不伤心落泪,只是不敢让王熙凤看见。
很快,整个贾府都知道了这件事。贾琏进来,抱着尤二姐的尸体大哭不止。王熙凤也假装哭着说:“狠心的妹妹!你怎么就这么抛下我走了,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尤氏和贾蓉等人也来哭了一场,劝住了贾琏。贾琏向王夫人回禀,请求把尤二姐停灵在梨香院五天,之后再挪到铁槛寺去,王夫人同意了。贾琏赶忙让人打开梨香院的门,收拾出正房来停放尤二姐的灵柩。贾琏嫌从后门出灵不好看,就对着梨香院的正墙,在临街的一面新开了一个大门。两边搭起棚子,设了坛场,做起佛事。众人用软榻铺上锦缎被褥,把尤二姐抬到榻上,用衾单盖好。八个小厮和几个媳妇围在四周,从内子墙一带抬着尤二姐往梨香院走去。那里已经请好了天文生等着,天文生揭开衾单一看,只见尤二姐面色如生,比活着的时候还美貌。贾琏又抱着尸体大哭,嘴里直喊:“奶奶,你死得不明不白,都是我害了你!”
贾蓉赶忙上前劝慰:“叔叔节哀,我这个姨娘是没福气。” 说着,又向南指了指大观园的界墙,贾琏心领神会,只是悄悄跺脚说:“我疏忽了,这件事终究会水落石出,我一定替你报仇。” 天文生回禀说:“奶奶是在今日正卯时去世的,五天后出殡不合适,要么三天,要么七天才行。明天寅时入殓大吉。” 贾琏说:“三天绝对不行,就定七天。因为家叔和家兄都在外面,这是小丧,不敢久停,等他们回来,还要做五七,办一场大的道场才能掩灵。明年再把灵柩运到南方下葬。” 天文生答应下来,写了殃榜就离开了。宝玉早就过来痛哭了一场。贾府的族人们也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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