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儿听到母亲哭泣,便走到炕前,拉着凤姐的手,也跟着哭了起来。凤姐一边哭一边问:“你见过姥姥了吗?” 巧姐儿说:“没有。” 凤姐说:“你的名字还是她给取的呢,就跟干娘一样,你去给她请个安。” 巧姐儿便走到刘姥姥跟前,刘姥姥连忙拉着她说:“阿弥陀佛,可别折煞我了!巧姑娘,我一年多没来,你还记得我吗?” 巧姐儿说:“怎么不记得。那年在园子里见你的时候我还小,前年你来,我还跟你要隔年的蝈蝈儿,你没给我,肯定是忘了。” 刘姥姥说:“好姑娘,我真是老糊涂了。要说蝈蝈儿,我们屯子里多得是,只是你们没到我们那儿去,要是去了,要一车都容易。” 凤姐说:“不然你把她带走吧。” 刘姥姥笑着说:“姑娘这千金之躯,从小都是绫罗绸缎裹着,吃的都是好东西,到了我们那儿,我拿什么哄她玩,拿什么给她吃呢?这不是坑我嘛。” 说完,自己也笑了,接着又说:“要不这样,我给姑娘做个媒吧。我们那儿虽说在屯子里,可也有大财主,有几千顷地,几百头牲口,银子也不少,就是不像这里有金有玉。姑奶奶怕是瞧不上这样的人家,可在我们庄家人眼里,这样的大财主,那简直就是天上的人了。” 凤姐说:“你去说,我愿意就把她嫁过去。” 刘姥姥说:“这不过是玩笑话罢了。像姑奶奶这样大官大府的人家,只怕人家还高攀不上呢,怎么会嫁给庄家人。就算姑奶奶愿意,上头太太们也不会同意。” 巧姐儿听这话不太顺耳,便走开去和青儿说话。两个女孩儿倒是挺投缘,很快就熟络起来了。
这边平儿担心刘姥姥话太多,扰得凤姐心烦,便拉着刘姥姥说:“你提到太太,还没去见过呢。我出去找人带你去见见,也不枉你跑这一趟。” 刘姥姥便要起身走。凤姐说:“急什么,你坐下,我问问你,近来日子过得怎么样?” 刘姥姥千恩万谢地说:“我们要是不靠着姑奶奶,” 说着,指了指青儿,“她的爹娘都得饿死了。如今虽说庄家人日子苦,可家里也挣了好几亩地,还打了一口井,种些菜蔬瓜果,一年卖的钱也不少,够他们吃喝了。这两年姑奶奶还时常给些衣服布匹,在我们村里,也算是过得不错的了。阿弥陀佛,前儿她爹进城,听说姑奶奶这儿遭了事,我差点吓死。亏得又有人说不是这儿,我才放下心来。后来又听说这里老爷升官了,我可高兴了,就想来道喜,可地里庄稼正忙,走不开。昨天又听说老太太没了,我正在地里打豆子,一听这消息,吓得连豆子都拿不稳了,就在地里大哭了一场。我跟女婿说,我也顾不上你们了,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得进城来瞧瞧。我女儿女婿也不是没良心的,听了也哭了一场,今儿天没亮就催着我进城了。我谁都不认识,也没地方打听消息,就直接来到后门,一看门神都糊上了,我这又吓了一跳。进了门找周嫂子,怎么都找不着,碰到一个小姑娘,说周嫂子犯了错,被撵走了。我又等了好半天,遇见个熟人,才进得门来。没想到姑奶奶也病成这样。” 说着,又落下泪来。平儿等人着急,不等她说完,就拉着她走,说:“您老人家说了半天,口干了吧,咱们去喝碗茶。” 拉着刘姥姥到下房坐下,青儿则在巧姐儿那边。刘姥姥说:“茶就不用了。好姑娘,让人带我去给太太请安,再去给老太太哭一场吧。” 平儿说:“您别急,今儿也出不了城了。方才我是怕您说话不注意,惹得我们奶奶哭,才催您出来的。您别往心里去。” 刘姥姥说:“阿弥陀佛,姑娘你多心了,我懂。只是奶奶这病,到底能不能好呢?” 平儿说:“您瞧着,这病严重不严重?” 刘姥姥说:“说句罪过的话,我瞧着不太好。”
正说着,又听见凤姐在叫人。平儿赶忙跑到床前,凤姐却又不说话了。平儿正想问丰儿,贾琏进来了,他朝炕上看了一眼,也不言语,径直走到里间,气呼呼地坐下。只有秋桐跟着进去,倒了茶,还殷勤地伺候着,也不知道两人在那儿小声嘀咕些什么。过了一会儿,贾琏叫平儿过来问道:“奶奶不吃药吗?” 平儿说:“不吃药。那又能怎么办呢?” 贾琏说:“我怎么知道!你把柜子上的钥匙拿来。” 平儿见贾琏在气头上,也不敢多问,只好走到凤姐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凤姐没说话,平儿便把一个匣子放在贾琏那儿,转身要走。贾琏说:“有鬼催你吗!你放那儿,叫谁拿?” 平儿强忍着气打开匣子,取出钥匙开了柜子,问道:“要拿什么?” 贾琏说:“咱们还有什么能拿的?” 平儿气得哭了起来,说:“有话就直说,人死了也能闭眼!” 贾琏说:“还说什么!之前的事都是你们闹出来的。如今老太太丧事的银子还缺四五千两,老爷叫我拿公中的地契去换银子,你说有吗?外头欠的账不还能行吗?谁让我担这个名儿!只好把老太太给我的东西拿去变卖了。你不同意吗?” 平儿听了,一句话也没说,就把柜子里的东西往外搬。这时小红过来说:“平姐姐,快过来,奶奶不好了。” 平儿也顾不上贾琏,急忙跑过去,只见凤姐在空中伸手乱抓,平儿赶忙握住她的手,哭着呼喊。贾琏也过来一看,跺着脚说:“要是这样,可真是要我的命了。” 说着,也掉下泪来。丰儿进来说:“外头有人找二爷。” 贾琏只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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